当晚,洛自醉和黎唯都陪在帝寝宫内。
皇颢始终沉默,似乎仍未从方才的惊人传闻中摆脱。
洛自醉和黎唯见状,低低地议论起来。
他们所论的都是三十史中的人物,很快便引起皇颢的注意。
二人便十分默契的将几位人物与史实一一道来。皇颢明白他们的苦心,疲态渐消,兴致盎然。
三人讨论着人物得失,每人的观点都十分独到,尤以皇颢从帝王的角度所作的分析最为特别。洛自醉从未听过如此jīng辟的见解,心中惊叹不已。
直到次日卯时末,天已渐明了,兴致勃勃的君臣三人才觉得有些疲惫。不久后,洛自醉和黎唯便恭身告退。
临出殿时,皇颢忽问道:“这些是栖风君所知的前史么?”
洛自醉转回身行礼。“是,陛下。”
“以史为鉴,得益良多。爱卿可有成书?”
“臣已将初稿赠给拾月君。”
黎唯颔首回道:“回宫之后,臣立刻呈上初稿。”
皇颢望了洛自醉半晌,似是察觉了什么。“那……回宫再阅罢。”
“是。”
待洛自醉睡足四个时辰起身,已是未时末了。
洗漱后,他便来到殿侧的阁子中,一边品茗,一边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竹林出神。此次入住的正是上回住的宫殿,仍是美景如画,僻静悠远。然而,风景虽然相似,心境却大不相同了。
蓦然回首,三岁左右的银发幼童站在他身后,不知已来了多久。
为何模样又小了几岁……
心中虽有疑惑,但洛自醉深知重霂极在乎年龄和外表的不一致,所以并没有问出口。
稚嫩的面孔与深沉的眼神极端不协调,仿佛灵魂入错了身体——他能理解他的不快。
“重霂,何时来的?为何不出声?”
重霂坐下来,一改漠然的神色,轻轻笑道:“你正出神,不好打扰。”
“只是一时发怔罢了。”洛自醉淡淡道,斟了茶,推向访客。
重霂仔细端详着他的表qíng,似乎想看出什么特别的qíng绪来。然而他失望了,今天的洛自醉和以往并无不同,平和内敛,且带着淡淡的疏离感。
他只得直切主题:“方才见洛无极闯东之宫,他疯了么?”
洛自醉捧起茶盏,浅笑应道:“你不信他的能力?”
重霂四眸微动,半晌方道:“献辰已知道他的身份?”
他能猜出,他并不意外。
洛自醉点点头。
“准备何时离开?若还留在这里,处处陷阱危机,防不胜防。”
“这不处处小心了么?”
“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难不成非得愁云遍布,天下皆知才好?”
重霂长叹,脸上却露出几分笑意:“就算如此,你也太过信任洛无极了。你的武艺、灵力都不及他,有个万一便都仗着他了。将命jiāo托给他,惜命如你,竟能放心?”
这算是疑问还是离间呢?“不信他,便谁都不能信了。”洛自醉扬起眉,微微笑着回道。
两人静默了,各自啜着茶,吃着点心。一切尽在不言中。
良久,洛自醉复又望向窗外:青翠的竹林随风发出柔和的沙沙声,林子深处,洛无极飞掠而至,如翩鸿般落在窗前。
不自知的,他的笑容深了。
重霂目不转睛地看着二人的神态,倏地起身:“改日再来看四公子。”
洛自醉待要挽留他,洛无极已然出声:“白毛狐狸,谢你方才的一臂之力。”虽是言谢,他的神色却没有分毫变化,语中也无半点诚意。
重霂也似并不在乎,头也不回地哼道:“我只是顺手罢了。”声音传出,人已在几步之外,随即如烟雾般消散在半空中。
洛自醉抬起眉,以带着疑问的眼神瞥着洛无极。
洛无极轻巧地跃入窗内,解释道:“了时国师已在东之宫布下防御之阵,方才那狐狸路过,帮我解了一环。”他也从未料到重霂竟会出手相助,而自己竟有不得不向他道谢的时候。
“你们化敌为友应当也不难。”洛自醉中肯地道。既然并非恨到极点,那便有好转的可能。
“绝无可能。”洛自醉很gān脆地打破了他的想象。他和重霂能互助也只是基于“不得已而为之”罢了。若要jiāo好,双方都觉得难受罢——毕竟,他们都视对方为gān扰物,而这“源头”显然并不知qí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