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母听闻那气若游丝的声音更是难过:“你还回来做什么,都二十多年了,我只当没你这个儿子,这时你却偏跑回来……”说着脸上的泪更是汹涌。
傅宣南伸着手抹去周母脸上来不及拭掉的泪,“母亲,是儿子对不住你,对不知傅家。”
傅母终于忍不住趴在傅宣南身上哭了起来,“你大哥与你父亲整日在边关镇守,府里只有我一个人,你倒也放心一去这么多年,杨家那女儿有什么好啊?我们傅家是欠他们杨家的吗?你大哥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他就打算守着那牌位在边关过一辈子了么?我现在就是想见见他啊,你说,他怎么能这么狠心,为一个女子,连家都不要了?你父亲就这样去了,我已经六十多岁的人了,我入土之后,如何去见傅家的列祖列宗啊,傅家现在连一个支撑门户的人都没有啊,宣南,你就当可怜可怜母亲,别再出去了,陪母亲几年,让母亲能安心入土,好不好?”
傅宣南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母亲,看着那满头的银发,心里的内疚与惭愧快要压倒他了,眼睛却gān涩的厉害,连闭一下眼都做不到,低声道:“不去了,再也不去了……儿子今年四十二,儿子入土前,必定为傅家培养起一个能支撑门户之人,母亲放心吧……”
傅宣南醒来的第二天,就到了傅将军出殡之日,傅宣南却病得下不了chuáng,府里上上下下只剩傅母在cao持,族里虽有帮衬,这次丧事下来,傅母却还是累病了。
傅宣南虽未大好,但好歹也能主事了,安排了人,伺候傅母去了后院修养,自己扛起了这整个傅府,毕竟离京多年,应酬之事也有些不顺手,却幸好,有周太傅帮衬,倒也能拿得起。
傅宣南知道那周太傅是看在那个女孩的面子上,她已经去了这么多年,还有这么几个人惦记她,也不知道她能否心安。
傅宣南从族里过继了一个品xing不错的孩子,这孩子双亲皆亡,家中只剩一个小妹和自己罢了。族里虽有照料,但却还是将这孩子的祖屋占去了,只余几亩薄田糊口,而这男孩只七岁余,却也照料起了家里,至少,他没让自己的妹妹饿着、冻着。傅宣南看了很久,才决定过继这个孩子。
傅宣仲是死在了战场上,至傅将军死后的八年间,他都没有回来过一次。傅母听到这个消息时,本就虚弱的身子骨,一下子就起不来了。
傅宣南麻木的办完傅宣仲的丧事,朝廷赐下来了一块“世代忠良”的扁,和一个世袭的忠勇候的爵位。而这些都没能让傅母重新站起来,仅仅三个月,傅母就已经不行了,而这时已经到了年关了。
傅母躺在chuáng上,脸颊gān瘦,整个人像是没有呼吸的骷髅一般,傅宣南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傅母轻轻煽动的鼻翼。
傅宣南有些迷茫,这些年他走过了很多地方,认识了很多人,可是,他却有些忘记了他为什么要去游历。
他不是一个孝顺的儿子,“父母在,不远行”,这句话,他不是不知道,可当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魔障一般的喜欢着那个女孩,那个女孩走了,自己好像跟没魂了似的,只是觉得,当年要是再留在这京城里,自己怕是要疯了吧。而现在,自己连她的长相都记不大清楚了,只依稀记得那双纯净的眼眸。
傅宣南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他不知道这些值不值得,只是看着现在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母亲,他心里只有排山倒海的愧疚,也是应了母亲说的那句,真不知道欠了杨家什么了,不过这也是自己命吧……
傅母到底是没有撑过这个年关,傅将军死的时候,傅母伤心之下,又cao持了十来太天,身子骨已经亏损了,能再熬这几年,已经算是保养的好了,傅家的年过的萧索而简单。
傅宣南闭上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傅母去世五年之后了,窗外还飘着雪花,他院子里那几株翠竹倒是长得十分茂盛,继子与继女在身边默默地垂泪,他却忽然想起了那个女孩在竹林里答应他的话,可那一晚,她好像就那么去了……
等傅宣南再睁开眼睛时,他已经成了一个襁褓之中的小儿,他觉得很是怪异,自己应该记得一些事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一点事,只隐约记得好像有个女子答应了自己什么,旁的,便一概不知了,连那女子的身形、长相,也是不知的。
正在傅宣南怔愣之际,却只见一白衣道人近前将自己抱起,用帕子在自己脸上擦了擦,傅宣南看见那帕子上却是粘上了鲜血,“哎,今日偶然路过此地,却不想又见这等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