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手覆上他的酒杯,细声道:“别喝了,你要醉了。”
端木澈慵懒地睨着我,薄唇微启,“我……没醉,我千杯不醉!”
说罢,似要向我证明,又一股脑地再度喝下十几杯。
酒杯开始在端木澈的手中摇摇晃晃,愈渐不稳。我苦笑,方才是没醉,现在是真的要醉了。
我握住他的手,拿下他手中的酒杯,轻声道:“好了,别喝了,有什么烦心的事qíng跟我说说吧,别一个人憋在心里,怪难受的。”
端木澈身子一滞,突然用力将我抱住,抱得密不透风,紧紧生痛。
“沁心,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别人怎么说,不管你听到什么,你都会相信我的,你会相信我的,是不是!?”
端木澈钻进我的颈窝处,不住晃着脑袋,惹得我一阵苏痒。
看着醉酒后孩童一般的端木澈,我突然觉得有趣得紧,拍着他的背,低声轻哄:“是,我会相信澈的,一直都会相信……”
“沁心……沁心……”
“好了,你累了,我扶你去chuáng上休息,好不好?”
端木澈靠在我的怀里,无意识地点头。
我为他捂好被子,坐在chuáng头静静望他。似乎好久没有这么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睡脸了。每晚,我总是疲惫地沉沉睡去,只在夜间幽幽转醒时,方知他总是彻夜地在看着我。
他看着我时会是什么感觉?会像我现在这样吗?
甜蜜得酸楚,幸福得心痛……
为什么明明是幸福的,却还是要心痛?
我忍不住覆上他日渐清瘦的脸颊,轻问:“你想我的时候会心痛吗?”
端木澈猝然皱眉,晃着头,喃喃自语:“沁心,让他们走,不要bī我,我不要娶她……”
身形一震,我诧异地看着他不安的睡脸,柔qíng蜜意霎时冰凉地碎了一地。
王公大臣又联名上奏要他广纳嫔妃了麽?
他而今这般挣扎,是在苦苦支撑吧。
原来,幸福真的是要心痛的啊……
“要守住唯一,很难吗?”
“澈,我一直都相信你,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是不是?”
回应我的,只有满屋子的寂寞——
“沁心——”
我猛然回神,对上伊东闵关切的眼神。
我歉然道:“啊,父亲,对不起,你难得来看我,我却……”
伊东闵摇摇头,“我只是托着下朝那空挡才来看你,说来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是。倒是你方才频频走神,可是有什么心事?”
我俯首,踯躅半会,才迟疑问道:“父亲,近几日大臣们又在bī皇上立妃了吗?”
移动名深意望我,随即叹息:“沁心,你可知这段时间有一首诗在各国流传?”
我点头,“知道,‘天降妖后,魅惑南主,祸乱天下’。”我一顿,骤然抬头,“难道正是为此,诸位大臣才……”
伊东闵闭目,微微颔首。
我不敢置信道:“可是……这一切只是无稽之谈。稍有头脑的人皆不会相信,更何况他们还是我木琉国满腹经纶的股肱大臣!”
伊东闵深深望着我,眼底闪过无奈,就连眼角的纤细的皱纹,也为此变得愈发的深刻,“沁心,自古帝王哪个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唯独当今圣上却仅仅只有皇后一人。你不能怪大臣们轻信荒诞之言,而是皇上之所为,的确荒诞!”
我怒道:“什么是荒诞?难道守住唯一,让爱永恒不变,那都是荒诞?”
“沁心!帝王之家没有唯一!没有永恒不变的爱!”
“有,那恰恰是端木澈与我的感qíng!”
“是的,沁心,皇上已经为你创造了奇迹,他已经为你创造了木琉国有史以来最不具有意义的神话。”
“不具有意义的神话?”
我困惑地望向伊东闵,只见一股奇异的红晕泛上他的脸颊,一抹痛心在他的眼底一闪而过。
“是的,不具有意义!帝王的爱应该属于整个天下,而不该属于一个女人!他的‘独爱一人’永远不会成为史册上最辉煌的一笔,仅仅只会是后世一个风花雪月,儿女qíng长的故事,在赚得世人廉价的眼泪之后,终将会被人们忘却在更多的风花雪月中。从此,人们不会记得曾经有那么一个年轻的帝王,他胸怀天下,他文韬武略。他的不世霸业,他的千秋万载,都因为他沉溺于所谓唯一的爱意中,而变得平庸,变得肤浅,变得脆弱不堪!最终被历史的洪cháo碾碎,覆盖,消失得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