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袖小心翼翼地睨了风炙阳一眼,从小,她最怕的就是这个二公子的喜怒不形于色,侧身轻声问蓝汀:“蓝姐姐,这当中你一直都没离开沁心小姐吗?”
蓝汀点点头,随即一顿,摇头道:“不,当我们出了玉清宫的时候被红乔拦住,沁心小姐就跑去了废弃的墨阳宫,后来公子到了,我们马上赶到墨阳宫,只见小姐被一群黑衣人劫住,我们便即刻救下她,之后就一路奔出皇宫。”
蓝汀一脸困惑之色:“沁心小姐虽已昏迷,但我与三公子一直轮番照看她,不可能会有被人调换的机会。”
绿袖想了想,“如果当时你们救下的就不是沁心小姐,而是真正的宫女碧玉,又该如何?”
蓝汀一怔,清秀容颜慢慢苍白,“是啊,我怎么没想到……那些黑衣人以命相博,带不走沁心小姐便要杀她,我才没有丝毫怀疑,现在想想,沁心小姐若是死了,对谁也都没有好处,我怎么这么糊涂。”
风炙阳闭目,“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我们中计了。”
蓝汀一脸愧然,眼眶微红,“公子,蓝汀对不住你,如果我能细心点,早点认出沁心小姐,就不会……”
风炙阳摆手,叹息:“当时qíng况危急,你我根本没有时间细想,不能怪你。”
绿袖看着昏迷的宫女碧玉,不解道:“究竟是谁换走了沁心小姐?难道这一切都是端木澈的诡计?”
风炙阳回想端木澈当时在玄武关时的神qíng,摇了摇头,“不,他并不知qíng。”
蓝汀道:“公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风炙阳侧身,静静望着尚在昏睡的无霜,倾城容颜此刻出奇的苍白,仿佛随时都将死去。
无霜为沁心如此拼命,若他没带出沁心,如何对得起昏迷不醒的无霜?又如何对得起自己夙夜难熬的心?
风炙阳蹙眉,缓缓道:“你们先带无霜回风璃国,我还要再探一次风璃国皇宫。”
“公子,不可!”蓝汀即刻跪于风炙阳面前,“你而今是一国之君,就算你不以自身为重,也要以国家社稷为重,风璃国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你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该如何是好?”
“蓝汀,你可知我为何要做这个皇帝?”风炙阳俯首望着蓝汀,神qíng突然变得温柔,连声音也轻得如同耳边呢喃,“如今大仇得报,我只为沁心。若是得天下才可得沁心,那我便为她袖手天下。若是沁心不在,我要这个皇位做什么?”
风炙阳站直了身子,神qíng恢复既往的冷清,“没有沁心,就算整个风璃国灭亡,我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公……公子……”蓝汀跌坐在地,神qíng讶然。
风炙阳一个转身,正yù扯开马车垂帘,马车突然刹去,所有的人都不由踉跄几步。
外头传来宗邦的焦急的声音:“主人,大事不好,木琉国大批人马追上来了!”
风炙阳缓步走出马车,便见数千骁骑大军一字排开,生生挡在道前,一面面大旗风中高扬,旗帜上绣着赤色“柳”字,在微白的苍穹下如血翻腾。
风炙阳昂首望天,神qíng不由落寞。
旧地重游,故人来聚,
故人尚在,qíng意何堪?
大军中走出一个银甲将军,乃是骁骑大军主帅柳乘风。
柳乘风看着一身血衣的风炙阳,神qíng恍惚了一下,记忆仿佛一下子飘到了很远。
他们相识十年,风炙阳从来都是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何曾这般láng狈过?
唯独十年前,他们初次相遇,两人都是衣衫褴褛。
在那个饥荒的年代,满地饿殍,满目疮痍,人都在吃着人,可他们就算是蓬头垢面,餐不果腹,也是肝胆相照,患难与共。
那个时候,他们侥幸找到树根,就分着吃,吃得津津有味;抢得一碗清水,仅存一口,他们推着让对方喝,最后碗摔了,水洒了,他们相视一眼,仰面大笑;有多少彪悍大汉想绑了他们来吃,他们一次次死里逃生,然后躺在满是泥泞的道上,看着天空痛快喘气……
而今,他们衣襟光鲜,地位尊崇,却不及往日活得如同蝼蚁般快活。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兄弟为什么要挥刀相向?
柳乘风仰面长长叹息。
是自己的错,是他贪恋美色,背信弃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