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澈眼帘低垂,幽光在眸底闪过,随即平复得无形无踪,“你要说的是何事?”
赵诸祈一拳砸向桌面,怒喝一声:“你少给我装蒜,你自己做过什么,下过什么命令,你怎么会不知道!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若不好好回答,从今往后,我就当没你这个老大了!”
端木澈的手指轻敲额头,扬了扬眉梢,随即懒散一笑:“哦,你可是想问我,为什么我要派乘风暗中跟着你,是吗?”
我一听,心中不由诧异。
原来柳乘风之所以会跟踪赵诸祈,全都受端木澈之命。
但是,为何?
我不接地看向端木澈,又看了看赵诸祈,只见他握紧拳头,一脸忿然。
端木澈淡笑,无痛无痒地道:“若你大动肝火是为了此事,大可不必。我之所以让乘风跟着你,不过是受师父之托。”
赵诸祈错愕,抬起眼皮:“你是说,是老头子让你派人跟踪我的?”
“正是。”端木澈颔首,执起手臂拖着脸颊,一脸随意,“师父说你生xinglàngdàng,有时候行事鲁莽,世上又没几个人能治得了你,生怕你闯出什么祸来,故而让我派人以测你周全,师父对你当真苦了心思,爱护有加。”
赵诸祈半垂着脸,默默不语,半湿的头发贴在他的脸颊,透着几分清朗,他的脸上神色复杂,喜、怒、哀、乐一般脑地搅在一起,最终别过脸,愤愤地啐了一口:“呸,他说的倒好听,若是真的担心我,他为什么不亲自来见我?他可知道,我有多久没见到他了!”
端木澈静默半会,轻声叹息:“诸祈,我也是好久不曾见到师父了,怕是风炙阳和无霜也是如此,师父似乎是有意避开我们。”
“他为什么这么做?”赵诸祈问道。
“这也许就只有师父自己知道了。”端木澈无奈摇首。
赵诸祈握拳道:“这次去天池山,我一定要找他问个明白。”
说罢,便推门yù要离开。
端木澈在他身后问道:“诸祈,你为何执意要见师父?”
赵诸祈脚步一滞,没有回答,便扬长而去。
唯独端木澈望着他的背影,一脸深思。
约莫半刻,端木澈回神俯首,见我一眼不眨地望着他,邪魅一笑:“沁心,你若再这样看着我,我会把持不住的。”
我的脸募然通红,嗔怒地瞪了他一眼,拎起被子躺了回去。
原先只是想避开端木澈那惹人心跳的视线而佯装睡去,到最后却是疲惫阵阵袭来,当真睡了过去。
依稀间,仿佛闻得端木澈的叹息声,一遍又一遍。
三日后,风雨消残,bào风雨后的天空,格外绮丽,绝迹多日的阳光金灿灿地落照,泻下万里。
此时,大船已入溱江上游,顺水而下,约莫几个时辰,便可抵达天池山下。
天,一碧万顷;水,蔚蓝无垠。
在天与水的jiāo界处,一道长长的弧线闪着银白的光,犹如世界的尽头,近在咫尺,却永远也抵达不了。空中如洗空旷,飞禽高高盘旋,鸣叫四起,回响在青峰山峦之间。
我踏着木阶走出船舱,只见甲板一侧,李笑嫣手扶船栏迎风站立。洁白的莲花裙衫在风中优雅地飞舞,曼妙身子,如天女临世。
视线扫过,果真在三丈外的桅杆后头发现了柳乘风,他双手随意抱胸,依杆而立,曼舞的长发在他的眼前不时晃动,却无法遮住他落在李笑嫣背影后的那深qíng的一眼。
柳乘风看到了我,站正身姿,微微颔首,远远地朝我行礼。
礼罢,他继而侧首,专注地望着他的心爱之人。
如果李笑嫣回头看一眼,就会收获一场无怨无悔的爱qíng。
但是,她至始至终都不曾回头。
哪怕,她早已获悉,在她的身后,有一个人在默默的守候,神qíng有多么的悲伤。
越是如此,她越是绝然地不让自己回头。
她在享受着报复的快感,与此同时,又在忍受着锥心的疼痛。
究竟,是枕边人成了陌生人,还是陌生人成了枕边人?
我不禁摇头叹息。
或许,就如同世上很多相爱的人,拥有另一半的钥匙,却打不开彼此的心门。
我默默走到她的身旁,她没有看我,风中冷冷响起她的声音:“你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