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再也难以佯装着平静,桌案底下的手一直紧紧攥着衣衫,渗出粘稠的冷汗。
我觉得那个私自丑陋的自己,此刻正被李源清三言两语抖搂而出,我的内心最yīn暗的一面,真实地曝光人前。
“说吧,只要你说出口,或许我会为了澈儿,真的将你留下。”李源清的声音犹如冷风一样chuī过我的耳边,又像是一种蛊惑,挑起人们心中最不堪的私心。
自从得知原来的那个伊沁心还活着,我的脑海里就一直回旋的一个声音:为什么她还活着?如果她死了该多好……
这样的自己令我难受极了。
我是有着私心,我不想把这个身体还给伊沁心,我好害怕就此再也见不到端木澈了……
然而,要杀死她而让自己活着,这样的话,叫我如何说得出口?
我慌忙站起身子,神态些许láng狈:“上人,我觉得身子有点不舒服,先告退了。”
李源清拄着下巴,懒懒看着那个仓皇离开的背影,淡然地哼了一声。
叹息声随之响起,宗政明轩漫步而出,摇了摇头,笑道:“源清兄为何总是出言吓她?”
李源清道:“我只是不屑看她那副yù言又止的模样。”
宗政明轩闻言笑了笑,在李源清对面坐下,“若非我早知你有心爱之人,不然,我怕是会误会你是喜欢着凌安,方才故意欺负她。”
李源清的修眉皱了一下,冷冷道:“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别说的像个rǔ臭小子。”
宗政明轩道:“但是,我看源清兄跟她聊天的时候很是轻松。”
李源清也不反驳,抿了口酒,道:“的确是轻松,她那一点心思全部都写在脸上,根本用不着猜,我随便说几句话,就可以把她吓成那样。你没看她刚才走开时的那种反应吗?简直就像老鼠逃避猫儿似的。”
李源清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对上宗政明轩略带揶揄的神qíng,骤然噤声,gān咳几下,调整了尴尬神态。
许久,李源清神色沉重起来:“其实,我也不是完全在吓她,就算我放着她们两人不管,时间久了,凌安的意识就会越来越薄弱,渐渐地会被伊沁心占据支配,毕竟,她才是这个身体真正的主人。”
宗政明轩沉思半会,蹙眉问道:“最后,凌安的灵魂还是会消失,是吗?”
李源清颌首。
宗政明轩缓缓一笑:“但是我知道,源清兄不会袖手旁观的。”
李源清抬起眼皮,扯着嘴角道:“哦,你又知道了?”
“一个常常将‘有qíng人太难’挂在嘴边的人,又怎么会对那些至qíng之人置若罔闻呢。”宗政明轩笑若松间明月,清雅而幽深:“更可况,还是为了你的那些爱徒。”
李源清闻言,举手指了指宗政明轩,便仰面大笑起来。
笑声本是清朗浑厚,慢慢地,又变得沉重悲悯起来。
李源清叹息道:“明轩,你该知道,有些事qíng我想做得尽善尽美,却往往力不从心。”
“源清兄不必自责,你纵然受万世敬仰,但毕竟是一个人,而不是神。你已经做了很多了,他们总有一天会理解你的苦心。”宗政明轩宽慰道。
李源清长长叹了一口气,朝宗政明轩感激地笑了笑:“谢谢。”
宗政明轩坦然接受李源清的谢意,侧首望向屋外绚丽的风光,缓缓道:“源清兄,我此番来是向你告别的。”
“哦?明轩来了也只是些许时日,何故如此匆匆就要离开?”李源清调侃道:“莫不是在这里天天躲着凌安,倍觉伤心难受,故而不愿长住?”
“我不是躲她,只是怕她见了我又要为难,方才不去见她。”宗政明轩垂目掩住眸底的哀伤,合起双手支着下巴,又道:“我此番下山,是因为宗政家发生了一些小事,需要我亲自前去处理一下。”
李源清端详着宗政明轩那一脸无懈可击的神色,冷冷哼了一声:“怕不是一些小事吧。你若真当我是好友,不想让我愧疚,就不要这么遮遮掩掩。”
宗政明轩一怔,神qíng随即松懈下来,笑声如溪谷泉水流淌而出,声声透彻:“源清兄不要误会,我没想过要瞒你什么,这的确是我宗政家的家务事,实乃宗政明瑛与我昔日的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