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海闻言一怔,止住抽噎,定定地望着我。
许久,他站起身子,擦了擦眼泪,对我歉然道:“这位姑娘真是抱歉了,是我认错了人,请你将方才的事qíng全都忘记罢。”
我默默不语。
“等等!”凌月黑目一沉,大步上前,指着张德海道:“你将刚才的事qíng给我说清楚,为什么要将我家小姐唤作皇后娘娘!我家小姐跟伊沁心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侧首诧异地望向凌月,在他如玉的脸上看到了一层yīn鸷。
紫凝淡淡睨了凌月一眼,随后对着我道:“你们都随我进屋罢。”
说罢,转身朝屋子走去。
众人随着她进了屋。
茅屋里边不大,只有一个约莫五丈宽长的厅堂,厅堂左边是炉灶,用黑布相隔,右边有两扇木门,通往居室。
厅堂内的摆设也十分简单,仅一张木板桌,三张圆凳,桌上摆着茶水和三副碗筷。窗户旁挂着蓑衣,蓑衣下有一个簸箕,簸箕里放着一些糙药,除此之外,便再无他物。
整个厅堂唯一惹人注目的,便是大门对卖弄的墙壁上所挂着的一道竹帘,竹帘两侧,挂着两盏长明灯,焰焰之火,照亮了整个房间。
紫凝走上前去,点起脚尖,露出竹帘后头的一幅画像。
画像大约宽二尺,长四尺,jīng致装裱。
画像中画得是一个白衣女子,柳眉凤目,翘鼻红唇,一身素缟,未着脂粉,纵然洗尽了铅华,却是娇美不已,她的怀中抱着一个红色襁褓,襁褓中幼儿黑目璀璨,拇指含在嘴中,咧嘴作笑。女子正俯首望着幼儿,笑容嫣然,眉目慈祥。女子身后的风景,便是天池山巅常年不化的积雪峰。
我站在画像前,怔怔发愣。
凌月和张赫都不由惊呼:“这……是暮颜小姐?”
张德海摇了摇头,道:“虽然我不知你们三人是谁,但是你们既然寻来此处,想必已经知晓我们的身份,我也不多做掩饰,与你们坦言相告也罢。”随后指向我,继而道:“画像中的女子并非是这位姑娘,而是我木琉国六年前亡故了的伊皇后,若非亲眼想见,我也难以相信世上竟然有如此相像之人,我险些以为是皇后娘娘死而复生,又回来了……若当真是这样该有多好,皇上和公主就都不用过得如此辛苦了……”
张德海说到动qíng,不由再度哽咽起来。
“张伯休得胡说,我不觉得现在有什么辛苦的,却是觉得这样的日子就算过一辈子也qíng愿。”
紫凝在一旁淡淡说着,稚气的脸,不甚稚气的神态。
张德海叹了一口气:“小姐,你是我木琉国堂堂长公主,岂可不与皇上相认?难道你当真qíng愿就此埋没而不被世人知晓?”
“是又怎样?”
“小姐呐,您一直敬爱公子,怎可罔顾公子心愿?”张德海语重心长地说。
乍闻公子心愿,紫凝僵硬着脸,闭口不答。
凌月看完画像之后,似乎舒了一口气,凝视着我的脸,喃喃自语:“只是长得像而已,暮颜小姐不是伊沁心,不是……”
众人之言丝毫未曾入得我的耳朵,我只是一直失神地望着画像,心中思绪万千。
仅仅只是淡淡笔墨,便能将昔日的伊沁心画得如此传神,一颦一笑,一喜一忧,简直如真人再现,又像是寄托了作画者的一种qíng感、一种思念。
究竟是谁画的这幅画?
那人必然是我昔日相熟的故友。
紫凝在一旁说道:“这副母女连心图是师父所画,师父怕我长大之后记不住母后的容貌,故而画了这副母女连心图挂在厅堂,让我每日早中晚三叩拜,并以竹帘垂挂,以防gān湿入侵。”
母女连心图……
我的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紫凝,若是我们当真连着心,你可是能认出我来?
紫凝抬着小脸,静静与我回望,半响后,仿佛无奈一般轻声叹息,道:“张伯,你带这两位客人回避一下,我有事qíng要与这位姐姐说。”
“是。”张德海朝凌月和张赫拱手:“两位壮士,就随我去外头等候吧。”
我向凌月和张赫示意,他们方才随着张德海走出茅屋。
待木门关上之后,紫凝双脚一蹬,银发一晃,轻巧地坐上与她同高地圆凳上头,随即侧首看向我,晃着两条小腿,模样好不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