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初四的下午,我走到了紫竹苑。除夕那晚以后楚王没有再被召见过,他一直连紫竹苑的门口都没出过。在门口,我看见一身浅紫色云锦丝袍,外皮了件貂裘。蹲在地上,伸着手,手里有一小撮的小huáng米。宫里养的几只鸽子在他的手里啄着米粒。一丝笑意淡淡的在他嘴角漾开,眉目舒展开来。那种感觉就像?就像什么呢?这个冬日里迎chūn花慢慢在眼前绽放的感觉。我这个时候才知道为什么人们说他风华绝代了。我不是文艺青年,我无法完全形容出那种感觉。总之,我站在那里不愿意挪动脚步。
“陈帆梓?”他抬头看见了我,笑意微微收了起来。“我听你舅舅说起过你!”
“我大舅?”我疑惑。
他把手上的小huáng米撒在地上站了起来对我说:“是的!你大舅说你很是活泼。快回去吧!”然后,揉了揉我的头发。
“恩!那我回去了!”我知道在整个qíng势不明朗的qíng况下,跑这里的确不是太好。
走了一段,回转身的时候,看见他站在台阶上,看着天空叹息。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回到自己那里的时候,太子一个人坐在门口发呆,还在那里叹气。现在流行叹气吗?
“阿帆,你去哪里了?”他急急地问我。
“我跑紫竹苑去了!”我说。“我想看看楚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看到没有?”
“看到了!但是还是不明白!”
“那是,连我父皇都心里没底,你能明白吗?”他盯着我看。
我突然想到了,他在皇上的乾元殿里怎么过来了?“你不是在你父皇身边吗?”
“父皇刚刚醒了,喝了药!要见母后。我不太好在旁边。”他说,“估计是商量我外祖父的事qíng。你说我外祖父还有第二条路吗?”
“什么第二条路?”我问。
“除了死以外!我外祖父其实很疼我的。我也不想看到我母后伤心。这几天,外祖父集合了很多的朝臣参十二叔的本,要父皇杀了十二叔。今天,还要父皇杀了皇兄。说是为了防止我登基的时候,有人不轨。这话一说,父皇登时就晕了过去。”太子跟我说。皇上的毛病我觉得比较像某种癌症。现在已经快到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我想了想说:“你外祖父的势力到底有多大?”
“多大!?一半以上的朝臣皆是他门下的。外祖父经历了两代君王了,几起几落的。当初,父皇娶母后,的确也是因为外祖父的势力。”小小的脑袋瓜子千转百回的。
“那他就非死不可了是吗?”我心里的想法慢慢清晰。
他看向旁边说:“父皇召皇叔进京,基本上是两条路,一个就是和外祖父分庭抗礼,相互制衡,两人共同辅政。另外一个,就是直接让他给我摄政。如果父皇想让外祖父单独辅政的话或者让母后垂帘的话,根本不必召皇叔进京了。直接一杯毒酒赐死皇叔就可以了。父皇其实心里是看重兄弟qíng分的。他以前跟我说,皇叔小的时候很喜欢跟着父皇,晚上跟着父皇谁,两个人睡两头,皇叔的脚就捂在父皇的肚子上。而且,父皇qíng愿让皇叔继承皇位,也不会让外戚专权的。即便是外祖父当真是对我忠心,父皇也不是让这样的事qíng发生的。”
这个想法和我心里想的几乎一致:“的确,现在忠心,不代表将来忠心。母后垂帘也挺可怕的,随便谁接了这个权位通常都是不愿意jiāo出来的。你说有可能让你外祖父告老还乡吗?”
他摇摇头说:“不可能的,即便是外祖父告老了,他的势力还是盘根错节的。只要父皇一旦……复用只是迟早问题。你别忘了,外祖父又不是一次两次复用了。”
“既然咱们都知道你父皇是这个心思,你外祖父没有理由不清楚啊?”我说。
他看着我的眼睛说:“他肯定是知道的。只是,事qíng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这是在赌父皇一丝一毫的动摇。因为,如果我外祖父辅政的话,皇位必然是我的,即便是要篡权,也是要几年之后。而如果皇叔摄政的话,皇祖母喜欢大皇兄,很有可能直接让大皇兄坐皇位了,那么我可能立刻被杀。”
“那为什么不能共同辅政呢?”
“外祖父势力已经太大了,皇叔即便上来,也不过是担着一个虚名。势力是没有办法平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