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qiáng悍的奇门阵法完完全全屏蔽了那热火朝天的景象,站在阵门外的翠娟,只感受到了夜色的微凉清润,四下里只有糙丛中蝈蝈的鸣叫和树梢上偶尔被惊起的鸟儿夜啼。
修道者的世界真的是一个神奇无限地方,凭空飞行、cao控傀儡、点石成金、撒豆成兵,那些在坊间被传得神乎奇神的故事,在修道士们的眼中,也不过是偶尔消遣的小把戏,再加上那动辄便可增加数百年生命的神奇力量,也难怪那些个君王国王们,总是动不动的求仙求神。
自己也算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居然被带入这个神奇的世界里,成为人们羡慕眼神中的一分子,按照芝羽师妹的说法,自己如今只要随便前往任何一个国家,在某个高官面前施展一两下小法术,那些个金银珠宝、荣华富贵就会从天而降,更别提那些排着队跟在屁股后面拍马屁的凡人——这个在瑞王府里,翠娟就有了深刻的体会。
想想往昔,自己只是一个委身红楼的小小婢女,每日里想的是如何招呼好客人、安排好房舍、伺候好姑娘……这天差地别的待遇要是搁在别人的身上,恐怕早就乐得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可偏偏轮到自己身上,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最初学习了道法之后的格格不入感,以为是初涉这神话般世界的惊奇和对新能力的不适应;后来面对柳州城巨变时的孤独无助,却在和清箴子相扶相依的逃亡之路上被抛在了脑后;再后来对于满城生魂的哭号惨景的恐惧畏惧,终是在芝羽等人的安慰下,视之为修道途中的心xing磨砺。
一路走来,只有在这无人的时分,翠娟才会显露一分内心的不安和疲惫。
她多希望自己还只是那个整日围着柴米油盐酱醋茶转的微小人物,没有什么可以被关注的力量、也没有什么令人侧目的身分地位,面对死亡可以不知所措的哭泣恐惧、面对危险可以鼓起勇气奋而抵抗,也许一生短暂、也许终日困苦,但是至少她的心是那么的自由、可以无拘无束的面对未知的人生。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面对满屋子口口声声说着要报仇的人,却发现他们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一切的根源究竟是谁的错。
石寂道人妄图打开人界和魔界的通道,危害人界万灵的安危固然是错得离谱,但是那些五百年前,打着遵循祖训、迫害少女贞儿的修道士们,难道就是正确的吗?
贞儿,在这个故事里,甚至连姓氏都不曾出现的少女,仅仅是因为长了一双异色的眸子,便被围剿、追杀,最后被活生生的抽离魂魄之后,制作成了魔心傀儡,这难道就是所谓修道士们追求的天道吗?
甚至连翠娟一向佩服的清箴子、白蕴秋等人,在听到这个残忍的故事之后,也没有人在意过那个少女的结局,只是义愤填膺般加入了讨伐大军里。
这也许就是自己和修道士的差别所在吧。
“这么想也许有点偏激,但是也不能说不对。”
清脆的声音突然在翠娟的耳边响起,朦胧的夜色中,一双漆黑的羽翼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在了翠娟的肩头。
灵shòu一旦和人类签下契约之后,心灵相通是自然而然的事qíng。这只苍寰算得上是太古遗种,所拥有的力量虽然被封印了大半又在时光长河中流逝了不少,但是这一切并不会影响它俯视人间无数岁月所积累起的睿智。
“你也认为修道士们没有错吗?”翠娟轻轻抚摸着苍寰油光发亮的羽翼,略有失神地问着。
“他们听从仙界留给人界的祖训,消灭潜在的威胁人界安全的隐患,你觉得他们做错了什么?”苍寰的声音犹如少年般清脆悦耳,只是在这寂静的夜晚里,话语中的不屑和冷笑却显得更加清晰。
“可是那位姑娘并没有做出什么危险的事qíng啊……”翠娟反驳着,她最听不下去的便是修道士对于贞儿的善恶判定,“难道一双眼睛就能论断人的生死善恶吗?”
“当然可以。”苍寰无qíng的言辞宛如一盆冰水一般浇在了翠娟的心头,“只要他们是修道士,只要他们有足够qiáng大的力量,只要他们的对手是弱者,他们自然就拥有判定的权利。这无关善恶,只是物竞天择的法则罢了。”
“……”似乎是被苍寰这毫无顾忌的形容所震撼着,翠娟愣愣地回眸看着肩头那漆黑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