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清江好整以暇地看着原非流看似不慌不忙地过来,经过一行百年的苍天巨树,穿过香汗四溢的仕女香车,来到天子九龙华盖下,汗流满面地稳稳跪下,原清江微抬凤目,早有宫人端过冰镇酸梅汤,原非流努力不失仪态地接过,确仍然忍不住牛饮而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缓声道:“再过一时半刻,孩儿必晕厥当朝,且儿臣早一日承授汉中王,早一日便能为父皇分忧,儿臣一片赤诚之心,何须看重这些虚礼,今天下初定,父皇慈德天下,素察民qíng,必不为孩儿不拘以为念,苛责儿臣。”
说必伏身大拜,原清江无奈地亲自起身,拉起原非流,轻敲他的额头:“你这猴头,跟你娘似的,快成jīng了。叫朕如何罚你?”
众人皆吁了一口气,轻笑出声,原清江想要抱起原非流,原非流却一个转身,后退一步,抱着肚子,可怜兮兮道:“肯请父皇准儿臣先行出恭,再来赔罪。”
原清江不但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仰天大笑起来,众人亦放松神jīng声大笑,锦绣走下宝座,憋着笑替原非流告了罪,携着初喜伴着他前往后宫更衣。
《太祖本纪二》中记载,非流封王,暑热难消,不及完颂,自取冠戴之,高声谢恩,太祖乃诘问,非流从容答曰:旦求早承汉王,为君父分忧,何拘小节哉?圣上素体察民qíng,焉得怪罪?太祖甚溺之,竟不怪,乃遣皇贵妃花氏引其如厕,笑对左右日:“此子类吾。”
午后,太祖赐大宴于流珠殿,欣邀后宫及轩辕氏显贵宗亲,庆祝他最小的儿子封王。流雨殿的建筑源于拂菻国,殿上无瓦,捣汉白玉石为末,罗之涂屋上,其坚密光润,触之沁脾,盛暑之节,人厌嚣热,乃引水潜流,上遍于屋宇,机制巧密,人莫之知,观者惟闻屋上泉鸣,如飞珠溅玉,俄见四檐飞溜,悬波如瀑,激气成凉风,兼殿内广陈冰屑,消暑巧妙如此,故名流珠殿。
可惜我们的大主角原非流童鞋有些心不在焉,总是看向座中的原非烟和初喜,亦可能是今日在日头底下中了暑,只在公卿中qiáng颜欢笑,神qíng却有些委顿,他抽了个空,跑到我们这里来,坐在我身边抱着我的广袖摇了半天,却侧了小脑袋,熠熠的凤目看向安年公主,笑问:“皇姐,今儿是臣弟的好日子,重阳儿怎地没有来呢?”
安年公主笑着告假说小重阳被日头晒着了,身体还没有恢复,还有些发高烧,故而不能前来,原非流想到自己常年的打击对象兼玩伴宋重阳在这样重大的日子里生病了,颇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太祖听了倒也有些担心,对安年公主谆谆教导:“这么多子孙辈里,朕独独担心重阳儿,光潜亦是如此,安年我儿这几日要好生看护才是。”
原非烟纤指轻点鹅huáng的披帛,垂目敬诺,姿态纤美。
太祖的凤目轻扫流珠殿中一众轻闺弱质,似又想起了什么,便朗声道:“吾等武家男儿,为行天道,前方浴血,冲锋杀敌,最忌牵挂后方眷属,在座诸位贵女,既为武士妻女,身份贵重,自当谨守妇道,为武士多事生产,好生照料家族,孝敬尊长,莫教男子牵挂才好。”
我暗叹一声,不亏是当皇帝的,连女经也诠释得如此完美!太祖左下首的皇后,年轻的轩辕郁芬,略整一身火红麒麟凤袍,率先走下宝座,轻启朱唇,柔婉称是,领着众女眷皆恭顺下拜。
未到辰时,太祖便携着轩辕皇后先行退下,锦绣也抱着非流先退了下去。
我小坐了一会儿,就觉广袖中有异物轻咬我,我便以身体不适为借口,先行告退,回到西枫苑,倒出广袖,大灰老鼠机灵地跳了出来,跳在梨花木上扑向水果盆,挑了一只大杏子,使劲啃了起来,刚啃到一半,猛地支起小耳朵,扔了杏子,就要飞身去躲,一片黑影闪过,倾城的长尾巴瞬间被一只黑狗爪子给拍在桌上,倾城转过身来,勇敢而凶狠地对着行凶者呲着大长尖牙。
一个光头少年走过来,抱走了大黑狗,结束了狗拿耗子的大战,淡淡地轻点小忠的黑鼻子:“别去招惹这只信鼠,他的本事可不像他的个子那么小。你斗不过他!”
小忠表示怀疑并愤慨地对兰生低吠了几声,高傲地一转头,跑到我的脚下乖乖趴下,我轻轻拍了拍他,以示安慰,小忠舔了舔我的手,却抬起狗头,迷着乌黑的狗眼盯着倾城。
倾城则爬到桌沿边上倨高临下地对小忠叱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