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生的眼神一片悲哀和绝望,完全沉浸在不堪的加快中,他紧紧地抓着覆在膝上的僧放,抓得是那样紧,那手指的关节都泛了白,甚至在不停地打战,他继续冷笑道:“我知道你不是普通女子,我本来想让你进入紫分园,顶替锦绣,因为那时的锦绣渐渐爱上了原非白,又得了上房的宠,不愿意听我们的话了。可是阳光却不忍心,因为那年是他结拜的小五义,他比我先在紫园,便先喜欢上了你。”
“有一次,他偷偷地为你做了一支木槿花银簪,我怒不可遏,立刻告诉了姑姑,于是姑姑故意用蛊虫折腾了他三天三夜。不想,他解脱后第一件事,还是bī着我同他调换,因为他想亲自送你那根银簪做生辰礼物。我便故意抄你的文章,也可以慢慢疏远你和阳儿,不想你却毫不在意。我们渐渐长大了,我便设计勾引原非烟,可是阳儿却不愿意,于是只好由我代劳,”他冷笑着自嘲,“可等换到他时,他却对原非烟敷衍了事,一肚子的计谋只拿来骗你为他团团转,一会儿为他fèng衣衫,一会儿为他烙烙饼,一会儿做文章,一会儿论兵法,不想这样忽冷忽热的,原非烟反倒喜欢上了我们。”
一个高大的悄然站在门外,慢慢噙着泪走了进来——是于飞燕。他轻轻坐在我身侧的蒲团,静静地和我一起听兰生说下去。
他的目光忽然闪过一丝温柔,笑道:“也许是双生子的缘故,我同阳儿喜怒哀乐皆心有灵犀,我发现我好像也喜欢上了你,可是你那时候正迷恋着原非珏。我们都不愿意你嫁到那么远的地方。而且这样对碧莹的未来也不好,于是我便设计果尔仁只带走碧莹,然后我故意让原非白知道,你同原非珏jiāo往的事qíng,因为我们都清楚,像原非白这样骄傲的人,即便他不喜欢你,他会替我们拆散你们的。”
心如凌迟,我唯有望着他不停流泪,却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在脑中竭力回忆着同两个宋明磊生活的过往qíng节,想分辨明煦日和明煦兰,心中更是难受。
窗外传来轻轻啜泣的声音,是守在外间的小玉,伤心地哭出声来。
“可是你后来,还是爱上了原非白,”兰生慢慢低下头去,竟隐有眼意,“是故,永业三年,我决意陪你冲下山去,至少我可以战死沙场,光荣地死去,也好过成为杀人工具,杀死孽父,或是死于孽父之手。我甚至幻想着,也许我可以带你逍遥天下,逃避可恶又可怜的命运。”
兰生哽咽着沉默了,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把脸转向窗棂外,泪流满面。
窗外的大雪纷纷扬扬地下得更大,似要覆盖一切的悲伤和罪恶,还人间一个gāngān净净,而屋内三人早已肝肠寸断。
“大哥,还记得四妹同我们讲小美人鱼的故事吗?”他慢慢睁开眼来,转过脸来,犹带着泪痕,笑着对于飞燕说道。
于飞燕点点头,也笑了。
兰生满面愧悔,无限难地出声道:“像我和阳儿这样的人,本不配有qíng爱,我们这一生注定是孽子,又沦为复仇工具,可是却不自量力地贪恋上了俊美的王子,所以、所以、命里注定是要化为泡沫。”
我再也忍不住,扑上去紧抱住兰生,深深哭泣,“求你,不要这样说,二哥。”
我想起来了,当年我讲起美人鱼的故事时,宋明磊听得非常认真,也是这样,他的俊面上还着笑,那天láng星一般的目光是这样清澈温和。当说到小人鱼最后牺牲自己,化作泡沫时,虽然他反问了一堆问道,可是他的眼神竟然闪过一丝惊痛。
“我说过,等回到原家,你便一定要将我火焚了,因为我只是幽冥教的试验品,那赵孟林给我下了一种奇怪的蛊虫,连林大夫也找不到是哪种,我自己就更不知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再者,我同阳儿死了,也许、也许能平复明家后人的怨气。明、原两家相争,应该有一个了断了。如今新朝已至,更应该还天下苦难众生一个太平,”他俊美的脸上淌满泪水,目光却有着袒露一切的释然。他慢慢向我们伏地,磕了一个响走,直磕得额头滴血。我同于飞燕赶紧去拉他,可是他却死了不肯起来。
他的泪珠和鲜血,一滴一滴落到地上,他坚定地说道:“我和旭儿一起罪孽地出生,一起不顾一切地杀人、复仇……一起设计了那么多无辜的朋友,甚至是亲人……害了他们一辈子,如今双手沾满血腥,不可原谅,还请大哥和四妹替我好好照顾得旭,那是阳儿唯一的骨血,请你们把阳儿也一起火化了吧,一半的骨灰随同原非烟葬在一起,另一半骨灰就同我的骨灰混在一起,然后撒到大海里,这样也许gān净些……两个孽子还能做个伴,huáng泉路上也不至于那么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