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相轻,便是所谓闻名遐迩的大贤,遇到某些场合,一样会变得庸俗好斗,欺软怕硬。宋西文心道,我花山的山长难道自己的任职仪式还需要亲自出面来招呼客人不成,便是年幼,也不是你们这些无理的家伙可以欺压的。
陆颖出现在宗祠的时候,立刻感觉到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到她身上,这种被万众瞩目的感觉,以前虽然也有过,只是注视的人身份重量不同,感觉也有差距。
并未关注下面人的面孔和表qíng,陆颖径直走向在宗祠的木雕画。然后站在案几前,听着仪式的主持者副山长代宗灵一项一项的向下念。
念的内容涉及她的身份,品德行为,求学经历……最后不外乎是此女xing聪慧,德端正,特委以山长之重任,望谨记花山训戒,将花山发扬光大云云。
代宗灵念完,收起收卷,一边的王恕将已经点好的香送到她手上。
陆颖捏着香,起身缓步到案几前,望着墙上的雕画和上面女子:第一次来还是入院仪式的时候,那时自己以为能成为花山学子就已经很值得欢呼雀跃了。如今,不过两度chūn秋自己竟然就成了一院山长,世事变化真让人无从预料。
也不知道老师现在在哪里?花山的眼线遍及大燕,竟然在老师出花山镇不久就丢了行踪,赵昱将老师藏得如此之深,超乎她的想象。
不过从另一方面看,也足见赵昱对老师的重视。
老师的安危应无问题,只是如果此刻她也在,看着我接过山长大任不知道会多么为我骄傲?
想到这里,陆颖又不仅失笑,若是老师在,现在自然不会有自己提前掌管一院这档子事qíng发生了。
将香cha在香案上,陆颖低头拜了三拜:姬山长,你若天上有灵,请佑我花山平安,佑老师平安!我已经会尽快打开内库,完成你的遗愿。
代宗灵看见陆颖竟然在仪式上对着雕画走神,轻咳了一声。
陆颖回神,向代宗灵的方向望了一眼,露出一个略含歉意的表qíng。
代宗灵从案几上拿起山长手札和一方玉印表qíng极为郑重的jiāo给陆颖。
山长手札是历代山长记录自己任内要事的重要宗卷,象征着花山历史和信念的传承,而玉印则是代表着拥有在花山书院中无上的权利。
当然还有责任。
这两样便是花山书院山长的代表。陆颖对这两样并不陌生,手札她早就翻过了,而玉印她也玩过很多次,这都是老师放纵下的结果。
陆颖低头,接过,转身向下面的观礼诸人示意,她黝黑的眸子同时流光微转,将诸人表qíng都收在眼内。在座的有比李凤亭年纪更大,辈分更高之人,可不知道怎的,陆颖心里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紧张和怯意,反而坦然自若地带上一丝审视和考量,为每人的表现打了一个分,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这么一个刚刚成年的少女去俯视这些赫赫有名的人物有何不对。
她自己不觉得不对,可身边的人却十分清晰的察觉到陆颖这一看之下的变化。
代宗灵离陆颖最近,感触最大。
陆颖一个月来的变化很大:她开始很少笑,尤其不再露出以前那种略带恼怒或羞涩的笑。眼神虽然清澈,却变得深邃了许多,让人不能再轻易察觉她的qíng绪和想法。虽然对自己和三位主事以及其他夫子依旧尊重,但眼神中敬畏却在在迅速消退,当其他人因为意见不同意而争执的时候,她也不再为难的左右调和,而越来越习惯于一语定江山。
那日在山长继任仪式的举办日期上,有几名夫子与陆颖的意见相左,坚持提出反对意见。陆颖在解释过了一次无果后,只用冷冷的眼神盯着几人,盯得几位夫子脸色都变了方淡淡反问:“是你的仪式,还是我的仪式?”
再一次表决的时候,全数通过陆颖的所有提议。
现在,也就是她与三位主事的意见,她会多考虑一会。但是代宗灵隐隐觉得,如果再出现一次那天的qíng形,反对的人换成自己,陆颖多半也会毫不客气的甩脸子。
现在的陆颖——代宗灵无法很清晰的表述此刻站在她身边一身山长正装的少女给她的这种qiáng烈感觉。若硬要描述,那就是一只长时间窝在母shòu怀里一味酣睡的小shòu,在乍然失去母shòu的体温时,猛然警醒时睁开眼的一瞬:夺人心魂的凌厉和恐怖!
此刻地下这尚茫然不觉、互换眼神的一群宾客,正作为低层食物链的猎物被这只位于食物链顶端的小shòu好奇地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