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自华一点都轻松不起来,可面对着陆颖这张不以为然的脸,她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对,她没有证据。
虽然她的推测看起来非常合理,倒是到目前为止,自己也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证明陆颖是司徒端敏。
或许一切都是她想的太多了呢?
也许齐端睿并不是去看陆幼文,也跟陆幼文没有什么牵扯。
也许齐端睿只是某个敌国jian细的假名,与司徒端睿没有任何关系。
……
或许只是自己看多了史记中yīn谋诡计,变得多疑,怎么连对敏之也生出怀疑之心。
窦自华不知道心中什么滋味,一会是耿耿于怀自己猜测后无法消弭的惊惧,一会是对自己居然不信任敏之的qiáng烈惭愧,反反复复,折腾不休。
“敏之,你还记得齐端睿吗?”窦自华问。
陆颖很快记起这个花山学子,道:“自然记得。”
窦自华犹豫了一会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要放过她?”
陆颖微微诧异。她诧异的并非是窦自华问她这个问题,而是为什么特特地选在这个时候问——这与她的身世有什么关系吗?
陆颖不知道齐端睿曾拜祭过父亲的坟墓,自然无从知道窦自华此刻的心理活动,正色道:“齐端睿是齐国细作,但是她也是堂堂正正考进花山的学子,是花山承认的学生。书院并没有规定不得收纳他国学子,那么齐端睿在书院内就有权利受到保护。若非她本身目的不纯,书院并没有理由开除她。”
窦自华有些不满,反问:“如果说现在有个单纯的齐国人来考花山书院,又考进了,你就会承认她是花山学子,还要保护她的安全?”
陆颖知道自己这位好友思维向来保守又执拗,并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叹了一口气:“文逸,花山书院院规第一条你还记得吗?”
窦自华哼了一声:“花山之存在旨在为天下之太平存续培养德才兼备之人。凡花山之人禁止参与政治斗争。但是这与收齐国学子有什么关系,难道花山还要为齐国培养人才吗?这是叛国资敌的行为——敏之,你难道打算这样做吗?!!”
说到最后一句,窦自华真得动气了,瞪着陆颖,声色俱厉的喝道。
陆颖凝视了窦自华一会,轻轻点头:“文逸,花山之天下不仅仅在大燕,乃是真正的天下。如果有一日,真有齐国学子考入花山,又并无不良企图,书院不会拒绝她——至少有我在的时候。”
当然,前提是也有要由齐人敢在两国敌对之时前来,并且有不怕被燕国学子排挤孤立的胆量和本事才行。
文化没有国籍,可是每个作为文化承载的人却是有国籍的。姬香君创办花山书院的最初目的诚然是为了在大燕的文人中传播和平、通商、互利的观念。然而,仅仅只是燕国人愿意和平就够了吗?若不在齐国人中也播下这个观念的种子,燕国人倡导的和平在齐人的眼中只是懦弱退让而已。即便有暂时的和平,也不过是虚假的一层薄纸,很快会被撕毁。
陆颖常想,如果姬香君活得时间够长,花山书院中必然会出现一部分齐国学子。当这批学子学成回国,并逐渐将这种影响力扩大到齐国掌握实权政治的那个层次的时候,姬香君理想中两国真正的和平共处时期才有望到来。
可惜,天下只有一个姬香君,他也不可能活上几百年。姬香君死后,虽然花山书院依旧秉持着他定下的院规,可惜无人能够体会这院规中姬香君jīng神的jīng髓,狭隘的把天下理解为大燕。因此在姬香君培养出得那一批传播自己信念的人才都离世后,燕国再无人传承姬香君的jīng神。从此,燕齐之战就没有断过。
“你!!”窦自华没有想到陆颖竟然是持赞成的态度,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的。先前的愧疚被推到一边,怀疑顿时站了上风。窦自华腾得站了起来,指着陆颖,怒道:“你真的站在齐国人那边?你当真是齐——”
“文逸!”陆颖喝阻了窦自华,“你偏激了。我虽然愿意天下太平,两国和睦。但我也不是那等天真到会认为,只要喊喊口号就能够天下无战的蠢货。真正和平从来都是建立在实力对等的基础上的。不真把齐人打疼了,打怕了,她们怎么知道大燕是不可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