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个齐人不恨她。
然而这样一个人,竟然是齐国的太女。
一个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祖国的帝国继承人。
如果是说刚刚司徒朔只是震惊和警惕,这一次,她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
这是就算坦白了告诉所有人,也无人能够相信的事qíng!这是已经超出所有人接受能力之外的事qíng!
这个让她提名字起来就要把警惕心飙到最高的人,竟然是司徒端敏?
这个五年前她曾以为会叫大齐会顷刻覆灭的人,她曾经九递求和诏书的燕国嫡亲王,竟然就是司徒端敏?
那个不过五个月就夺了她五座城池,把她送去前线的二十万齐国大好儿郎化作灰烬的魔鬼,竟然就是司徒端敏,是她亲手册立的储君?!
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令人哭笑不得的事qíng吗?
老天爷到
底是开了多大一个玩笑!!
“这绝对不、可、能!!”
司徒朔颓然坐倒在凤椅上,茫然四顾,感觉所有的事qíng都变得不真实起来。不过是一个朝夕,怎么翻天覆地了呢?她并不以为然的一个端睿的谋士,原来是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人物,原来竟然就是十九年前她设计控制的司徒端敏,原来居然还是她恨不得啖ròu喝血的敌国大将、亲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十九年,这个人,是怎么过的呢?
如果是自己,如果是自己亲历这一切,是不是能够扛下来呢?想象着,司徒朔嘴角微微露出一抹苦笑,她突然觉得自己能够理解司徒端敏这五年的心qíng了,能够理解司徒端敏对她绝然的仇恨!
如果身处局外的她都觉得事qíng荒诞得恨不得撞墙,身在局中的司徒端敏对自己有多qiáng烈的怨恨,就可想而知。
能够将这股仇恨实践的人,会将人间变作修罗地狱。
偏偏眼前这个女子就有这个这个能力。
司徒朔笑不出来了,毫无反抗得任司徒端敏并不算大的声音慢慢接近自己。
“……端睿把我带回瑜王府,我慢慢记起了小时的事qíng。”司徒端敏淡淡道,“这于我,根本就是一场灾难。”
“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个这样的自己,明明是齐国太女,却毁了齐国的城池,送了二十万同胞的xing命,害了燕良驹母亲的xing命。我曾经跪在太庙,发誓此生绝对绝对叛齐,此后发生的种种,若说不是叛齐,又当如何解释?”
“我又如何去面对视我如亲女一般教导的老师,我最好的朋友,包括为了我死在燕白骑手下的游川,那些信我,尊我,把自己的信仰乃至xing命jiāo托我的身上的人,我有什么脸去告诉她们,我其实不是燕人,而是齐人……我到底是谁?谁能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司徒端敏仰头,望着大殿的天花板,仿佛可以透过墙壁,看破天穹。
“——这样的我有活下去的意义吗?一个无法选择立场,无法选择信仰,无法选择把自己的后背到底jiāo给谁的人,应该怎么活下去?”她自嘲的笑了笑,“我那个时候见到任何一个人都觉得无颜面对,我恨透了每一个人让我继续活下去的人:为什么当初司徒瑾不确认已经把我弄死再把我埋进皇陵,为什么赵榕夜袭花山时没有叫人把我打死,为什么燕白骑那么蠢,被游川蒙混过关,为什么我没有死被孟姨派出的弓箭手一箭she死在西北……这都是我的错吗?是我造成的吗?我到底该恨谁?”
右手持剑,拾阶而上。
“皇祖母,如果你没有立我为太女,我现在至多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亲王,母王不会死,父君也不会死,我不会颠沛流离到异国他乡,仲父不会死。我不会被老师收养,不会拥有愿意为我出生入死的朋友,不会制造无坚为她们报仇,不会杀死那么多的齐人,不会被朋友怀疑、推向沙场,不会被端睿带回燕国,不会离开我的夫郎,不会到现在……还没有见过自己的孩子,没有听见她唤我一声娘!”
眼底已然赤红,脸颊已然湿润。
“当年,我发现制造无坚的工艺时,曾经暗中发誓,绝对不会将这些东西带入人间。但游川为我而死,这是我的债我要还,所以我破了誓言,杀死燕白骑。可当我回到燕国后,才发现燕白骑的债我也要还,她是为保护齐国而死,却是死在齐国太女的手上,这未免太过可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