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燕良驹拼命挣扎着,声音高昂而尖锐,扎得人耳如同针刺,“那是我娘!她死得那么惨,让我怎么冷静!!!”她猛地回头看向司徒端敏,恳求道:“殿下——”
谢冼瞧着燕良驹痛苦的表qíng,顿时心中万分解恨。她嘲弄地看向司徒端敏:“怎么样?你以为燕人齐人的仇恨是那么容易解除的吗?你觉得你弄出那个虚伪的燕齐和约真的有用,真的能够让燕齐尽弃前嫌,握手言和吗?”
周围一片沉默,难以言喻的消极气息弥漫。
司徒端敏两年来为燕齐和约真正的落实所做的事qíng众人有目共睹,在她qiáng硬的态度和一连串的改革下,燕国整体采取的是一种不算太积极,却也并不阻止的顺水推舟的应对措施。但凡司徒端敏提出的政策和发令,燕国一律给予支持和配合,而在司徒端敏的高压下,齐国的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弹qíng绪。
只是不管是谁,其实心里都再怀疑,这种看上去很美的和平,到底能够坚持多久?是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十年……难道可以永远不打仗?燕人不相信齐人,齐人也不相信燕人。只是目前的局势看来,不打心里觉得别扭,但打又打不起来,这个时候出现一个燕齐和约,看上去似乎很美好,把大家从这种尴尬的局面拯救了出来,于是双方都半推半就的接受了。
和平的假象,虚伪的友好,如同美丽的琉璃,经不起稍微大力一点的撞击。
围过来的学子越来越多,原本她们还低声相互转告彼此刚刚发生了什么。此刻却是一片寂静,谁都没有说话。谢冼说出了她们共同的疑惑和心声,于是她们都将目光转向了被围在追中间的那个年轻的女子。
“不能。”司徒端敏gān脆回答。
谢冼没有想到司徒端敏没有为自己一力推行的政策辩驳一句,反而利落的一言否定,认同了自己的说法。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靠一纸燕齐和约,靠几个能说会道能chuī得天花乱坠的说客,靠几条或者几百法令就能够洗gān净从燕国建国起就两国就结下的血仇,能够让失去女儿的母亲找回女儿,给变成孤儿的孩子找回娘亲,让支离破碎的家庭完整,让燕人和齐人看见彼此的时候眼里不是提防和警惕的目光而是微笑和热qíng——不,我从一开始就不没有做过这样不可能实现的美梦。”司徒端敏抬头望了望天空,仿佛那里有人在等着她的回答:“我能做到的仅仅是使还没有失去女儿的母亲抱有她的孩子,让还没有失去母亲的孩子不会变成孤儿,使还是完整的家庭不会因为战乱而破碎。”
“我们为什么而战?”她低头望向谢冼,“最开始总不是为了仇恨。游川与齐人没有私仇,去西北是为了保护我。而她走后,我决意造出无坚,是为了不要看见更多的人如同游川一样倒在西北,但我也不敢说里面没有为游川报仇的意思。战争不是因为仇恨起,自然不会因为仇恨而终。我不可能用消除燕齐两国人心中的恨意来结束战争,我能做的,只是尽量将这脆弱易碎的和平能够多延续一刻便多延续一刻,多延续一年便多延续一年。只要这种假象多延续一分,两国人便能从这当中多得一分好,延续的越长,得到的好处便越多,等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种好处的时候,想要发动战争的想法就会越来越薄弱。和平的假象也会变成真正的现实。”
“到那个时候我们的下一代,或者下下一代,一出生就会成长在一个没有被战争夺去亲人,夺去家园的时代。她们不会如同我们这样心里怀着仇恨,不会明明渴慕着安宁的生活却又被仇恨bī得走上战场,她们不会重蹈三百年来每二十年燕齐必有一战恶习,她们不会被迫失去母亲,失去女儿,不会……母女生而未见,天各一方。”司徒端敏声音微涩地说。
谢冼听着她说完这一长段话时,眼睛里闪动着各种光芒,难得没有尖锐的反驳,只是再最后凄凉一笑:“你说得轻巧,若燕齐两国的战争就这么不了了之了,那我儿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死的?她的死根本就像一个——笑话!别人都是死在保家卫国之时,她救下的,却是敌国的太女,还有比这个更可笑的吗?”
“笑话?”司徒端敏冷淡地说,“游川若是一个笑话,那我算什么?我从小长于燕,学于燕,老师、夫郎、挚友全是燕人,我以为我应该为了这片土地死战到底,我以为我破了自立的誓言造出无坚总归能够解释——我是为了保护我的国家。我踏破齐国城池,征伐齐国土地,屠戮齐兵不下二十万人,最后在西北陷入陷阱也自以为是为国捐躯,就算别离了我的夫郎,我的家,我终是心甘qíng愿的,我是值得的。可后来我才发现,根本就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