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王恕不为她的冷淡所阻,继续道:“凤亭打算收你为徒的时候,我曾为你看过一次面相:命运多舛,贵极而易夭,并非继承花山的好人选。这次你回来那一日,我见你时,面相也没有变过——但是,前天我来探郡卿的时候,你的面相却变了。”
“是吗?”她不以为然。
“以前你命格虽贵却并无九五之徵,但现在却显出凤舞之势,气运益厚……早夭之相也消失了。”王恕淡淡道,“宋丽书,惊采绝艳,天妒之相,亦无帝王之运。唯有赵烨——”
她并没有反驳,也没有丝毫不悦,只是无所谓的微笑。笑意中夹杂着一丝失落和寂寞。
王恕眼光闪动了几下,道:“也许,是我多此一举了。”她是gān脆利落的xing子,发觉事qíng已经不需要她来掺和,便转身离开。
她站在原地,望着地面。
——这个世界上最可恨的不是人,是时间。
她继续向前走,不曾想又碰到了三个人。坐着轮椅的宋西文,还有许言武和谢冼。
三人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期待的眼光望着她。
她静静看了她们一会,本想掉头就离开,但一转身,心头又有牵绊,隐隐而作痛。
“罢了。你们三个跟我来。别佳,不许过来。”
该解决的事qíng,总是要解决,该面对的人,也终要去面对,任你想怎么拖延,也是徒劳。
“你们三个,有什么就问吧?”花山幽静而偏僻的小亭子很多,很适合学子们安静的温书和休息。
她找一处僻静的小亭,坐了下来。三个人也跟在她身后过来了。
宋西文满腹的话,到了这个时候,反而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看其他两人,又看看司徒端敏。
谢冼是个急xing子,盯着她,直截了当问道:“将军,你是不是回来了?”
她嘴角一弯,笑起来,眉毛轻轻挑起:“回来了?你以为是借尸还魂还是道家夺舍?一大把年纪了,脑子还是不好使!”
三人激动起来,瞪大了眼睛:这语气,这态度,未免太熟悉了。
许言武勉qiáng控制自己不要扑过去,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小姐。”便红了眼睛。
“好了,别学那男儿样,哭哭啼啼,看着心烦。”她转向宋西文,“阿文,你看着可老多了。当年最不喜读书的你,居然也做了花山书院的主事,当初我跟母亲说什么来着——只要好好培养,你将来必成大器,果然没有错。”
宋西文老泪纵横,手抹着眼睛:“若是姐姐在,我又何必——”
三人想起往事,面色都变得悲戚和愤怒起来。愤怒的是宋丽书的无辜惨死,悲戚的是,当年风云叱咤、齐人闻而色变的绝璧将军,时至今日真正还放在心里怀念着的,也不过就是她们这三个人了。
这气氛也带出她脑海里出现一些并不美好的画面,手指发凉,面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她起身将手放在宋西文的肩膀上,垂眼长叹道:“你和母亲都是一叶障目。我虽然书读得略好些,可xing子向来冲动莽撞,又太任xing,纵然没有那一场西北之战,我那种吊儿郎当的xing子也是不适合继承宋家的。你的xing子老实沉稳,只可惜生得比我晚了些,一心只知道仰头看我,独独不知道低头看看自己,望不到自己优点,所以才白白荒废了珍贵的时光。瞧,后来你不是做得很好吗?”
“可我宁愿没有后来的奋发努力,因为那都是为了姐姐的死啊!!”宋西文怒道,“我不甘心!你明明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为什么后来竟然会落得那样的下场!我不甘心,我真是不甘心!!”
她俯□下来,缓缓抱住宋西文,拍着她的后背,轻声说:“都已经过去了,已经过去了……”
宋西文抓着她的手,低低抽泣。多少年了,姐姐没有这样温柔的安慰她了。
许言武与谢冼皆是黯然。
等到宋西文冷静了些,她方才放开手,笑了笑。
“这世界上还有你们三个惦记着我……我其实很已经很高兴了。”她的表qíng有些梦幻,也有些怅然,“也是因为你们把我看得太重——实际上,我知道:我这一辈子,活得太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