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觉非看着他的背影,轻叹一声。
当晚,江从鸾便离开了望北苑。
等到古英把折子递到临淄后,宁觉非似是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又是常常昏睡,人也变得十分沉默。
三日后,云深快马自临淄赶来,出现在他的面前。
宁觉非看着他,见他也瘦了不少,便道:“你国事繁忙,日理万机的,有什么事让人过来说一声就行了,也不必自己亲来。”
云深走到chuáng前,声音极柔和,qíng绪却有些激动地问:“觉非,你上表辞官,让陛下很是不解。你如今功高盖世,威名播于天下,又如此年轻,正是大展宏图的好时候,却为何想激流勇退?你告诉我,你现在到底想要什么呢?”
“那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毫无意义。”宁觉非躺在chuáng上,微笑道。“我现在只想告老还乡。”
云深看着他温和平静的笑脸。在这一世,他不过才二十一岁,却已没有年轻人应该有的雄心壮志、血气方刚。此时此刻,他眼神沉郁,神色平静,虽是满脸病容,却更显得不食人间烟火,一派仙人之姿。他忍不住过去,紧紧拥抱住他,轻声说:“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宁觉非没力气挣脱他的怀抱,只是淡淡地道:“回不去了。”
云深听了,心里一酸,眼泪落了下来。他忽然热血上涌,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抬头吻上了宁觉非的唇。他辗转地深吻着,热泪一直扑簌簌地滴到宁觉非的脸上。
宁觉非迟疑了一下,伸手想推开他。
云深却用力圈住了他,不肯与他分开。
宁觉非在心里轻叹,犹如有一根尖针在心里攒刺,疼得厉害。
良久,云深抬起头来看着他,诚恳地说:“觉非,这里就是你的家乡啊。临淄现在是北蓟的都城了,你可以在这里开开心心地过日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可以长相守,不分离。”
宁觉非听了,只是看着他,抬手缓缓地抚过他的眉眼,轻轻地笑了:“难道北蓟还想取西武不成?”
这句话有如晴天霹雳,炸得云深耳边嗡嗡直响。他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笑脸,半晌才喃喃地道:“觉非,觉非,你这话……却是何意?”
宁觉非只觉得十分疲倦,胸腔闷痛,四肢发麻。他不想再费神兜圈子,平心静气地说:“云深,你成亲吧。去生儿育女,过你自己本来该过的生活。”
云深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抱着他的双手忽然攥紧了,一时间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他盯着他,沉沉地道:“觉非,你是不是听了什么流言?或者产生了什么误会?无论是什么,你都别闷在心里,说出来啊。圣人云:『不教而诛谓之nüè。』你一向宽以待人,却为何要如此苛待于我?我到底做了什么事,竟会让你心脉纠结,一病再病?觉非,你一直是个铁铮铮的慡朗汉子,却为何不肯对我明言?”说到这里,他再也撑不住了,身子一软,伏到宁觉非身上,一时间泪如雨下。
宁觉非望着屋顶,心里只有自嘲的苦涩。如此尖锐的羞rǔ,让他又怎么说得出口?难道要他效那等愚夫愚妇,很白痴地问:“你为什么要骗我?”就算人家是骗,自己也上了当,也不过是自己蠢,与人无尤。
云深叹息道:“qíng到浓时qíng转薄,而今真个悔多qíng。”
宁觉非听了,不由得苦笑:“这话真不知时说你还是说我。”
云深紧紧搂着他,连声问:“觉非,觉非,难道你后悔了吗?”
宁觉非沉默了良久,才轻轻地道:“以前,没有。”
“那现在呢?”云深抬起头来,灼灼地看着他。
宁觉非笑得十分苦:“是,你从来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你不悔。是我后悔了。”
云深看着他,神qíng凝重,眼中满是忧伤:“觉非,你话里有话,不妨明说。你我之间难道还会有什么难言之隐?你为什么要后悔?”
宁觉非却实在不想提起,只是说道:“云深,是我后悔了,我想与你分手。”
云深急切地问道:“为什么?”
宁觉非沉默着,不知该怎么说才妥当。
云深试探着问:“是你……想娶妻?”
“我娶妻?”宁觉非觉得此言极为荒唐,不由得仰天长叹,笑道。“我早已说过,我是终身不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