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照青衫冷_作者:梓涵(7)

2017-06-25 梓涵

  到了那厢房外,萧骋却止住了叩门手势,移步到半掩的窗前,踮脚往里打量。

  房内晏青衫正在歇息,因没有chuáng榻,便只裹了chuáng棉被睡在湿冷地上。

  见萧骋蹙眉,虹姨忙低声解释:“不是不给他置办chuáng榻,是他抵死不要,说是这辈子最厌恶的地方就是铺塌。他这人生来执拗,所以苦头吃尽,我们也没法子。”

  萧骋复又失语,隔半晌才想起自怀里掏出那包伤药来,轻轻放在虹姨掌间。

  虹姨将那些瓶罐握在手间,眼圈渐渐红了,低头缓缓道:“上好伤药,院里不是没有,可大人这番心意,却是稀有金贵,奴家代青衫谢过了。”

  一时间萧骋也不知说什是好,冷场片刻后他顿首道别,说是明日再来。

  正辞行间房外突然冲来一道红影,迎头撞了萧骋满怀,将他撞了好大一个趔趄。

  不待他立足站稳,那红影已扑上肩头,牙尖嘴利顿时咬下他胛骨间一块皮ròu。

  萧骋吃痛,挥手时不免带上内力,将那红影震开丈外。

  那是个通体红衫身量未足的女孩,脸颊长有黑记,和萧骋在静王府外有一面之缘。

  虹姨这会子已骇的将掌间伤药掉了个gān净,先劈头赏了女孩一记耳光,接着又忙跪地讨饶,要萧骋大发慈悲饶却了这贱人一命。

  女孩被那一掌震伤了腑脏,抬手抹gān嘴角血渍后脖子一梗道:“谁要这畜生饶命,他若是有半点慈悲之心,就不会在青衫哥哥只剩半条命时还想来欺负他了。”

  萧骋当下哭笑不得,走近跟前将脸凑于那女孩细瞧:“你看清楚了,昨夜我们还见过,我还扶你青衫哥哥上了马车呢。”

  女孩将头别了:“我不要瞧,青衫哥哥说过,恩客恶客都是客,都是畜生。”

  她越说越是离谱,虹姨忙扑将上来捂住她口:“锦瑟你是真不想活了吗?这会子你青衫哥哥自身难保,可没功夫回护你。”

  锦瑟,她原来名叫锦瑟,倒端是个好名字。

  萧骋上前,正想说些什么,身后木门却悠悠开了,晏青衫跪在门前,长发垂地颜色如雪。

  “还请大人饶却锦瑟年幼无知。”他道:“青衫愿代她谢罪。”

  言毕就吐了口血,从掩口的指隙间漫溢开来,滴答落了满襟。

  萧骋顿足,伸手想将他扶起却怕无端又惹误会,无计可施之余,只好一扭身别去。

  身后晏青衫叩首,声轻如烟只是那句:“还请大人饶却锦瑟年幼无知。”

  “我饶恕他。”萧骋回的咬牙切齿:“只是也请你饶却你自己。”

  “饶却自己?”

  晏青衫闻言痴惘,似旧梦未醒神魂飘离,缓缓道:“快了,还有六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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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后萧骋夜夜来访,也不一定要谋得晏青衫一面,多半时候只是在门厅静坐,喝口热茶问个三两句后就别去。

  他始终记得他那句无由头的话——“六十二天”。

  这话总无端叫他心惊,于是他便拿个青瓷碗盛了六十二颗珍珠,每日拿出一粒后细数。

  到碗里珍珠只余下三十颗时,锦瑟开始给他好脸子瞧,每天借端茶送水的机会立在旁侧偷偷打量他眉眼。

  他样貌英挺,本来也是个美男子,不足处是劳心过度鬓角早添华发,未免有些老相。

  锦瑟日日打量他,渐渐瞧的顺眼了,话也就多了起来。

  今日说晏青衫能喝汤羹了,明日又说晏青衫能下地走动了,总之句句离不了他的青衫哥哥。

  萧骋有些好奇,问她和晏青衫有什么gān系。

  她侧头细想,的确是很认真的想了,却如何也理不出个头绪。

  只记得从小自己就被晏青衫牵在手里,自打跟他进了这勾栏院之后,自己脸上就长出了个黑记,越长越大瞧着叫人生厌,主事的想把她赶出勾栏院,是晏青衫执意留下她做了侍奉丫鬟。

  说是丫鬟,其实晏青衫待她极好,一味骄纵顺从,不许旁人慢待她半点。

  唯一的不好处是不许她吃ròu,qiáng迫她吃素喝汤,害她十四岁的人身量瞧着却只有十一二岁。

  说这些时她长吁短叹,已然掏心掏肺将萧骋当了知己。

  时日便这般流了去,待到碗内只余下三颗珍珠时,萧骋还从未谋过晏青衫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