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走回自己的卧房,离开时整理好的一包伤药还原封不动躺在桌子上。他拿出套gān净的衣服,又去小湖里打了一脸盆水回房,脱下衣物,用寒冷的湖水擦拭身上尘土和被燕十二溅到的血迹。
午后的阳光从窗格门fèng里透进来,照在他身上。大半年来,遍布全身的疤痕大部分都渐渐变淡,然而指尖游移过处,仍带起足以令心脏痉挛的深刻痛楚——
雷海城就赤luǒ着站在铜镜前,看镜中少年茫茫然地抚摸着周身深浅不一的伤痕。
就算所有的伤疤最终都会消失,记忆依然被烙上了无法磨灭的印痕……
他黯然移开了目光,匆匆擦gān身上水珠。刚穿起一半gān净衣服,忽地停下动作。
熟悉的脚步声在门外徘徊。门并没有上闩,但脚步的主人既没敲门也没叫唤,似乎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进来。
对窗纸上来回走动的清瘦人影凝睇良久,不见人影有离去的迹象,雷海城终于披起件上衣,过去拉开了房门。
明亮得近乎刺眼的阳光顿时从屋外泻落满地。纤尘飞舞里,冷玄的面容背光,投下一片yīn影。
似乎想不到雷海城会为他开门,冷玄寂寥的眼神里有藏不住的惊喜。
“……你来有什么事?”雷海城避开他的殷切注视,走回chuáng边继续穿衣。他已经将qíng绪尽量控制得平静,冷玄刚泛起的那些微喜悦仍是因他语气里的冷漠彻底暗淡下去,跨进门槛,看着雷海城穿好了衣服,开始收拾简单的行囊。冷玄涩然道:“你还是要走?”
“对。”雷海城打好个小小包裹,才抬起头看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我回来,是因为答应了燕十二,一定会替他把消息送到十方城,没有别的原因。今后无论何去何从,我都不会再踏入天靖半步。”
冷玄脸上不多的几分血色随着他的话一丝丝抽离,微微抖着肩,勉力挤出个不堪一击的笑容。“你肯回来,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雷海城不想再听那动听的男中音颤动如琴弦将断,摇着头:“冷玄,我可以理解你以前的所作所为,可是我永远都不可能忘记你曾经对我做过些什么,更不会喜欢上你。”
他在冷玄凄楚绝望的目光中缓慢地解开刚穿好的上衣,露出纵横jiāo错的疤痕,静静道:“这身上每一道伤痕,几乎都是拜你所赐。冷玄,如果你是我,你能原谅一个曾经百般凌rǔ你的人,还喜欢上这人吗?你会吗?”
虽然是自己早就预料的结局,但听到雷海城亲口说出,冷玄觉得自己像陷在泥淖里,被只无形的手一步步拖向窒息深处。任凭自己如何挣扎,也终究逃不过覆顶的命运……
而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种下的恶果……
“我知道了……”他颤抖着伸出左手,用指尖轻轻碰触雷海城胸膛上的伤痕。
雷海城蹙着眉头想拨开冷玄的手,却被冷玄拦开。
“雷海城,我什么都明白,我不会再来让你为难。不过你得答应我,等伤好了再走,不然遇到西岐将士,你未必能安全脱身。”他凄然微笑着,慢慢弯下腰,嘴唇若即若离地印上雷海城胸前疤痕。
“冷玄!”雷海城不可思议地一把抓住冷玄头发,bī冷玄不得不仰起脸,瞪着男人幽黑不见底的眼眸。“你gān什么?”
冷玄周身都在轻微战栗着,挣脱了雷海城的手又吻上他胸口,颤声道:“如果今后不会再见面,那就让我给你留点好的回忆行不行?我不要你只记着那些不好的事qíng,一辈子都恨着我……”
雷海城想说没那必要,既然两人将天各一方,回忆是痛苦还是快乐,已经没有实质xing的意义,可冷玄前所未有的执拗表qíng让他无从推拒,甚至觉得此刻连言语都是多余的,只能呆立着,看冷玄漆黑的头顶在胸口移动。
男人的嘴唇如蜻蜓点水,一点一点印在能看得到的每条伤痕上,似乎想用这温柔得出离真实的方式将雷海城身上疤痕统统抹去。
雷海城闭上了眼睛,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不忍心推开冷玄,也不愿再去思索什么。
吻在慢慢往下移,从心口到肋骨、到小腹……
“你!?”腰带被松开带来的骤然凉意让雷海城无法再保持沉默,他紧紧扣住冷玄左手,瞪视已单腿跪在他身前的男人。“够了,我不需要什么好回忆,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