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他放下短刀,点起蜡烛。
“不愿见到我么?”公子雪面色不善,却不等雷海城回答,撩起雷海城左手衣袖,盯着那些刀伤,眼神益发沉黑。“谁弄伤的?”
“我中了梦蛰,毒发时自己划的,免得被幻觉控制。”雷海城缩回手。
公子雪握着拳头,牙关里挤出几个字。“没有药方。”
他说话没头没脑,雷海城刚啊了一声,公子雪脸上突又浮起个嫌恶的表qíng,道:“我不喜欢那小子,你别再让他乱碰。”
雷海城一愣才反应过来公子雪在说明周。估计公子雪早就躲在了外面看到明周对他示爱,竟喝起那小鬼的醋来。
他有点哭笑不得,甩甩头,不愿就这种事多谈论,心想公子雪既能神不知鬼不觉潜进皇宫,那在地道里受的伤应当已经痊愈,他宽慰地替自己和公子雪倒了两杯茶水,道:“我怎会不愿见你。你不来,明天我也会去你落榻的地方谢谢你。”
公子雪没有接他递来的茶水,只凝视雷海城。片刻,才淡淡道:“如果你是谢我在地道中救你,那是我自愿的,不关你事。如果是谢我与天靖订约,就更加不必。”
他冷笑一声:“那是我跟冷玄的约定。雷海城,我这次是依约来带你回西岐的。”
雷海城整个人怔住,发现公子雪的样子绝不是在说笑,他慢慢道:“你说什么?”
他什么时候,也成了约定的一部分?
一股压抑的气息紧紧困在他周围,让他觉得自己呼吸艰难。
“你跟冷玄,究竟还约定些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之极。
他想他此刻的神qíng一定很恐怖,因为公子雪也紧紧闭起了嘴巴。就当雷海城以为公子雪永远也不会开口时,公子雪又低又快地道:“西岐在我有生之年不犯天靖。而你,在天靖小皇帝顺利登基后,跟我回西岐。”
两句话,瞬间,将雷海城的心打落谷底。
他牢牢地瞪着公子雪,想从公子雪眼里找到哪怕一丝撒谎的气息。可惜,没有。
“……我不信……”
他猛地转身,飞奔出寝宫。刚出门口,就与去而复返的明周撞个满怀。
明周护着那个黑玉药瓶,从地上爬起身,喜道:“海城,太医看过了,这药没毒。海城,你去哪里?海城——”
雷海城根本就没听见明周在喊什么,只知道用尽全身力气狂奔。
湖水在月下闪着冷光。幽径、荒糙……在视线里越放越大。
写着“开元”两字的牌匾还跟昨夜一样挂在门楣上。
他怎会如此愚蠢,以为这一切都是幻觉?
雷海城一口气奔到宫墙前,拨开半人高的糙丛,下面是一方寸许厚薄的木板,遮盖着木板下的地道入口。
绿郎,就是从这地道进出的罢……
雷海城的双手都在抖,发出声嘶哑的低吼,他重重一脚,踹开了积满灰尘的两扇宫门。
门内截然不同于外面的荒芜。院落里打扫得很gān净,小殿的窗纸透出烛光,映着人影。
他没有停留地冲过去,踢开殿门——
“雷海城?!”背朝他而坐的一个男人听到声音回头,满脸震惊。
雷海城的眼睛却完全没有看他,只是死死盯住坐在冷寿对面的那个人。
青衣染黛,右袖空dàngdàng的,系在腰间。
第67章
时光,似乎已经胶凝,静静地,横亘在视线之间。
深印脑海的容颜,可这一刻,雷海城却觉得,冷玄的模样如此陌生……
他忽然缓缓地笑,自己都不明白怎么还会笑得出来。
“那张人皮是假的?为什么要诈死?为什么要骗我?……”
他轻声接连着问,希望冷玄会给他个让他信服的解释。但冷玄只是如昨夜那样看着他,目光伤楚。
“说啊……”他于冷玄,竟连解释的必要也没有?
冷寿已从最初的惊愕中恢复镇定,嘴唇蠕动刚想开口,被冷玄左手一个手势轻轻阻止。
“人皮是从个死人身上剥下来的,加上刺青和烙痕才能让你信以为真。”冷玄声音依然低沉悦耳,却字字如针,在雷海城心尖上慢慢扎着。
“那你与公子雪的约定呢?我在你心中,就比不上一个协定?有我在天靖一日,无论西岐还是风陵都别想染指天靖,难道你信不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