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你……”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被咬噬的部位痛得仿佛不存在,雷海城终于像是耗尽了力,身体软软滑坐到地上,还在喃喃喘息着道:“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冷玄木然挺立。冬天的阳光很暖,却照不进他心里。
胸口似乎被人用利器挖开了一个大dòng,空dàngdàng地,透骨冰凉。
良久良久,他才蹲下身,轻轻地将雷海城搂进怀里。
“你真的还是这么恨我?恨到想杀了我么?……可那晚,如果我不把话说绝,bī你离开,就救不了你……雷海城……”
他不求雷海城懂,但想不到,雷海城最终还是逃不过癫狂的结局。
那个背着他,义无返顾跳下悬崖求生的少年……那个在刀光剑影里紧护着他,满脸是血还笑得神气又温柔的少年……那个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他,问他究竟要他走还是留的少年……那个目光愤怒绝望,在他面前一刀刀割碎了人皮的少年……
嗓眼一阵烧灼般的疼痛,他死死抿紧了嘴唇,因为知道只要一张口,就再也止不住血往上涌。
“父皇,你在gān什么?!”
明周的质问比人先闯进开元宫。身后跟着绿郎和澜王冷寿。
刚上完早朝,就碰到绿郎来搬救兵,他连朝服也没换,撒腿便直奔开元宫。见雷海城满嘴都是血,双目失神地躺在冷玄胸前,明周qíng急,跑过来将雷海城拉到自己身边,牢牢扶住,瞪视冷玄。
本还质疑冷玄有没有伤到雷海城,但定睛看清冷玄肩头伤口牙印,明周随即联想到雷海城嘴上的血是咬了冷玄所致,他缓下神色,道:“父皇,海城的毒已完全发作,他现在受不得半点刺激,你今后都不要再在他面前出现。”
冷玄苍白的嘴唇微微一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始终没出声。
雷海城头枕在明周肩上,疲倦地闭着眼睛,突然含糊不清地低声吐出几个字。
“你说什么,海城?”明周擦着雷海城嘴角的血迹,问:“是哪里不舒服?”
“……走……,把那些狗拉走……”
声音还是很低,宛如梦呓。可这一次,大家都听清楚了。
死一样的沉寂,冷冷压在每个人胸口。
明周双眼血红,死盯着冷玄,最后什么也没说,扶着雷海城,头也不回地出了开元宫。
冷寿和绿郎伫立原地,却都被冷玄脸上濒临死亡的惨淡神qíng震住,大气也透不出。
直至雷海城的背影彻底从视野里消失,冷玄才转过僵硬的脖子,声音沙哑,反常地平静。
“寿皇叔,我遣了你手下两人去西岐,暗中打探雷海城的病qíng,你说他一切安好无恙。而今,是怎么回事?莫再隐瞒我。”
冷寿也是刚从绿郎处才得知雷海城已在宫中,还跟冷玄见了面,来之前已料到冷玄会问,苦笑道:“是周儿的意思。除掉原千雪,再嫁祸风陵。那株梦仙藤也给毁了,不如此,未必能杀得了原千雪——”
冷玄左手衣袖在抖,“难道你没告诉周儿,梦仙藤是雷海城唯一生机?你居然由他胡闹?!”
“我自然说过,可他却说已经从符青凤处要来治梦蛰的药方,不再需要梦仙藤。”
“你们怎能轻易相信?——”冷玄蓦地低吼,飞快用手捂住嘴,深深吸气。
冷寿忙道:“我和周儿都想过此节,所以还跟符青凤要了梦蛰,喂个死囚吃了,每次等他毒发就给解药,那死囚确实清醒不少,睡觉也无噩梦。药方应当不假。”
“……你和周儿却为何要将我蒙在鼓里?”冷玄从指fèng间嘶哑地问,神色凄厉。
“我也是迫于无奈。”冷寿愧疚地避开了冷玄的目光,低声道:“他拿碧桥来要挟我,我不能陷碧桥于险境……”
他沉默了一阵,才叹道:“事已至此,我多解释也无益。如今西岐可说在我天靖cao纵之下,盟军也已bī近风陵都城。周儿这孩子,比你我想象的都要决断得多,你不用再为他cao心。至于雷海城,有那解药慢慢调理,总有痊愈的一天。”
半晌听不到冷玄再开口,他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绿郎关好两扇宫门,返过身,见冷玄依旧站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