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冷玄,都算漏了天灾。
冷玄慢慢吃完马ròu,汤也喝到涓滴不剩,才放下碗,沉声道:“既然如此,就把那匹马也杀了取ròu,带足gān粮上路。”
“你打算步行去临渊?”
“离临渊仅剩百里,难道你肯半途而废?”冷玄不答反问。
“当然是要赌上一把。”雷海城笑着打了个响指。在冷玄昏睡这几天里,他早就有此意。要他因为场bào风雪而放弃原定计划,确实有点不甘心。何况雪中徒步跋涉,虽然辛苦费时些,却不会像骑马那样张扬惹眼。
原本,将近临渊,他和冷玄也准备要弃马混入城中的。
冷玄点头,见雷海城双眼神采飞扬,气色却不太好,想是这段时候日夜忙着照料他,疲劳所致。他悄然调整了一下坐姿,让雷海城靠坐得更舒服些,低声道:“累的话,就休息一天,明天再出发。”
雷海城凝望着他,直看得冷玄略觉尴尬地别转头,才轻声笑了起来——
这男人,其实是如此温和,却用冷硬骄傲的外壳将自己层层武装……
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跟冷玄相遇,这个男人还会将自己的心冰封到何时?……
心脏又开始了莫名涨痛,他突然伸出双臂,环住了冷玄。
男人的身躯一僵后随即放松。雷海城以前虽早有察觉,却一直以为冷玄只是不习惯跟人太过亲昵,才会身体发硬,可现在,他知道,冷玄是花了多少意志力才克制住恶心反胃的感觉,任他拥抱。
他该如何,才能让冷玄从往日yīn影里彻底走出?……
雷海城忽然后悔,为什么退伍转行后学的不是心理咨询?不过,用上一辈子时间,总能帮男人将心里的死结解开……
他微笑,在冷玄惊讶的眼神中缓缓拉开自己衣襟。
少年瘦而不失jīng壮的胸膛上,纵横jiāo错着许多条疤痕。每一条,冷玄都很熟悉。但心口附近,却赫然添了新伤。
色泽鲜红的一朵桃花,花瓣还泛着血丝。桃花边,是个血红的“玄”字。
“我刚替自己刺的。”不上麻药直接纹身,还真不是普通的痛。可比起冷玄铺满整个背部的刺青,他这个根本是小儿科。
笑着拉起冷玄微微战栗的左手,按上心口。“我也跟你一样有刺青了,这桃花,是不是很漂亮?”他深深看进冷玄眼底,神qíng前所未有的认真。“刺青并不丑陋,也不肮脏。替你刺青的那个人才应该被烙。”
冷玄似乎承受不了雷海城专注的目光,用力闭了闭眼睛才又张开,伸手掩起雷海城衣襟,将他揽入怀中。
谁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静静偎依着,倾听彼此的呼吸和心跳,jiāo织起伏……
一阵蹄声得得,踏雪而近,将沉浸在宁静气氛中的两人惊醒。
谁会在大雪天造访这个破败小村?雷海城和冷玄对望一眼,飞快跃起,取出那两张面具。
刚戴好面具,马匹低嘶,也停在了屋外,一人推开门就愕然叫道:“怎么你们还在这里?”
这人一身油腻邋遢的猎户装束,头戴半旧皮帽,满脸络腮胡,几乎连面孔也看不清,但嗓音和身材却是十足十的熟稔。
“无觞,你怎么又回来了?……”冷玄亦大感意外。
“玄兄,你那晚不是说我太过招摇吗?我现在这个样子如何?”幽无觞笑得慡朗,仿佛已忘了与冷玄的那场口角,丝毫没有芥蒂。
雷海城见这家伙便气不打一处来,哼道:“土匪。”
幽无觞居然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没错!我去了大行山中猎些野味,出山时遇到群不长眼的流匪。这身家当还是从流匪头子身上剥下来的。”
雷海城和冷玄途中曾远远经过大行山,那山离此少说也有几百里路,见幽无觞竟在数天之内就打了来回,他再讨厌这家伙,也忍不住暗中佩服。
幽无觞牵进马匹,他自己的黑马之外还多了几匹骏马,自然也是从流匪处盘剥来的。每匹马鞍后都挂着几件山猪野獾。他割了条山猪腿在火堆上烤着,笑道:“我也是抱着侥幸再来这里看一看,没想到你们还没走。玄兄,这次你可不能再赶我走了吧?呵呵……”
碰上这么个赶也赶不走的家伙,冷玄在面具后微微叹了口气,“无觞,那晚是我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