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起jīng神,策马,朝着天靖的方向,放蹄飞奔。
雪花日渐消融,雷海城和冷玄进入天靖最东边国境时,chūn节刚过。
一路上快马加鞭,风尘仆仆,直到双足踏上天靖的土地,冷玄途中不断变寒冽的眼神方略有暖化。
他与雷海城为掩人耳目,都带上了面具。雷海城自然看不出冷玄表qíng,但看男人目光,便知冷玄久悬的心放下不少。
说实话,自从那夜谈到公子雪后,雷海城的心qíng绝不比冷玄轻松。
理智告诉他,冷玄的猜疑和担忧并非不无道理,然而内心深处,他一千一万个不认同,不想看到冷玄的揣测成真。
心,已经被湛飞阳那匹毒马深深刺伤过。他不愿自己好不容易构筑起来的友qíng再被公子雪摧毁。
在那个功利当头物yù横流的前世,他始终跟人保持着距离。这一世,历经死生,才愿意摘下冷漠的假面,放开心怀去尝试去守护自己缺失渴望的种种qíng感。绝不希望,到头来,又是个可笑的谎言。
还好沿途都没听闻西岐对天靖有什么异动,雷海城算是搁下了心头大石。至入天靖,更见村落间尚洋溢着节后欢快气氛,将积压在两人心中的yīn霾驱散了大半。
可惜,两人距离京城尚有一半路程时,一个惊天动地的变故如chūn雷滚过天靖大地,震惊了每个天靖人——
坐拥重兵的澜王冷寿一夜bī宫,囚禁了刚登基半载的小皇帝明周,入主朝堂。
废帝的罪名是轼父篡位,诏告天下,定于百日后问斩。
第102章
“澜王不会这么做,一定有内qíng。”雷海城听到消息后,直觉不相信。
真要夺权,澜王早就反了,何必放弃诸多大好时机,尽心尽力扶持冷玄与明周先后坐上皇帝宝座?就算忽然间利令智昏想过把皇帝瘾,一杯毒酒、一个刺客就可以不动声色地将明周除去,根本没必要拿弑父的罪名做幌子,大张旗鼓地bī宫。
斩糙不除根,还放出风声百日处斩明周,显而易见,是针对冷玄而来。
“你怎么看?”他问坐在对面的冷玄。
他们眼下正栖身一间小客栈里,先前在店堂用饭时得知这惊人变故,雷海城极担心冷玄的反应,结果冷玄持筷的手只静止了一下,随即泰然如素,平静地用完饭菜,平静地回房,洗漱更衣。
男人俊朗的脸容在烛焰映照下也沉静无比。
雷海城此刻,是真的服了冷玄。如果让他和冷玄易地而处,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即将成为刀下鬼,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像冷玄这样沉得住气。
这男人的神经,究竟坚韧到了何等地步?……
冷玄目光冷凝,找不出分毫qíng绪波动,对沿着蜡烛一滴滴滚落的红油看了半天,终于缓缓道:“真正弑父篡位的人,是我。普天之下,除了我,知道此事还活着的,只有澜王。我方才,想过澜王或许已遇害,有人假冒他在京城兴风作làng,如今看来,确是他本人。”
忆起冷玄后背刺青,雷海城对冷玄弑父篡位半点也不惊奇,只觉得冷玄当时不该留澜王活口。“那他给明周扣上这罪名,是想暗示你什么?”
“……倘若澜王有心做反,随时都能置周儿于死地,无须大动gān戈。他必是遭人胁迫,这罪名,也是出自他的主意,看似恶毒,其实在拖延时日保全周儿xing命。”冷玄眸光一闪,“我若现身,周儿又何罪之有?”
雷海城不得不打击男人的冀望,“主谋的人不管是谁,肯定想要赶尽杀绝,留着明周,就是要等你上钩。”
京城里必然已步步陷阱,处处杀机……在心底压抑了许久的冲动突然又抬头,想劝冷玄就此抛下一切,跟他远走天涯,从今往后隐姓埋名,莫再理会天下最终归谁家。
不过这不切实际的念头到喉咙口就被他吞了回去。江山姑且不论,单是个明周,已将男人的心牢牢地栓在天靖的土地上。
用力呼出口闷气,他绕到冷玄背后,弯腰环抱住冷玄,在男人耳边低声道:“放心,无论如何,我也会帮你救周儿的……”
冷玄扭头凝望雷海城,终是一笑,淡定从容,眉梢眼角却尽是凌厉冷傲,“如果布局之人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我,未免太小看我。”
翌日清早,晨雾未散,两人便起程返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