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明周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却见父皇弯腰打开一点盒盖,将人皮放了进去,重新盖紧,然后提剑,挑起了一拨土,撒入坑中。
虽然只是匆忙一瞥,他已经看清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想问,可父皇脸上的神qíng叫他喉咙里堵得生痛,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看父皇平静地重复着单调的动作。
盒子不多时,便被泥土掩埋。
盖上最后一点土,冷玄用脚轻轻踩平地面,站在上方怔忡许久,归剑入鞘,缓慢往回走,不再回头看一眼。
湿衣沾身,勾出他背脊线条,依然硬挺笔直如标枪,明周却觉悲不可抑,丢开伞,叫着追了上去。
“父皇,我可以下旨通告天靖,把海城找回来的啊!父皇……”
“不必了。”冷玄脚步不停,声音里甚至带点笑意。
“三天之后,父皇就要出发亲征西岐。你该做的,是和澜王同心协力稳定大局,谨防风陵又故伎重演,趁天靖与西岐恶战,进犯天靖。”
“可是,父皇——”明周拉住冷玄左手,还想再说什么,被冷玄目光打断了。
抬手轻摸明周同样被雨淋湿的脸庞,冷玄微笑:“父皇会平安班师回朝的。父皇还要看你将来大婚,看你做个有担当的皇帝。”
明周想劝父皇不要亲身赴战场,但触及父皇温和而坚定的眼神,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改变父皇的决心。
他垂下头,借着抹雨水擦去眼角涩意,他拾回伞,陪着冷玄走向开元宫。
出征之日须臾即至,前夕,冷玄正在最后查看自己的行军装备,开元宫外突然响起侍卫叱呵,还夹杂着几声兵器撞击,一阵骚乱——
“玄兄,是我!”
幽无觞的声音隔着院落传到冷玄耳里,中气十足。
冷玄意外地挑高眉,随即又无奈摇了摇头,如果无觞会循规蹈矩地投书求见等宣召,恐怕那人也不是幽无觞了。
他快步出外,将被侍卫们团团围困中间却仍一脸满不在乎的人引进殿内。
离别数月,幽无觞容颜除了略点风尘仆仆,丝毫不见愁绪。冷玄见状倒放下了心。
“无觞,看你这么轻松,珈素她没被人惊扰罢?”
“这事说来话长。”幽无觞接过冷玄递来的香茗,一口气喝到见底,润润喉,俊脸难得显出几分láng狈,“总之,我回到凉尹后,算是被符贼耍个够!唉,别提我这些糗事了。还好保住了珈素坟冢。”边说边拎起茶壶替自己又斟了满满一杯。
冷玄正啜着茶水,闻言略一沉吟,继而哂道:“符青凤怕是没那么容易打发吧?”
面对冷玄黑眸中的询问,幽无觞gān笑两声,叹道:“玄兄,你也知道,符贼有多狡诈。我被他纠缠得不胜其烦,最后只好找出迦素收藏的那株移神糙,给了他换个清净。”
冷玄眉心微皱,“他怎么知道能从你处找到移神糙?难道那天我们返回山dòng时,他根本就藏匿附近,未曾离开,所以听到了你我说的话?”
幽无觞用力点头,“玄兄你猜得半点没错。你没见符贼拿到移神糙后那副得意嘴脸,气得我差点吐血。最可恨的是,那御焰燎吃了糙,居然还是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屁也没忘记,便宜他了。”
“怎会如此?”冷玄真正愣了一下。
“鬼知道。”幽无觞恨恨道:“说是吃了移神糙会忘却前尘往事,还不是听传闻说的?我看多半最早说这话的人存心捉弄世人。”
冷玄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方苦笑:“也可能是时日久远,以讹传讹……”
幽无觞也甩了甩头,不打算再去寻根究底,道:“对了,玄兄,我来除了看你,也正是想告诉你此事,既然移神糙不会让人失去记忆,你就把你手头的给那小鬼吃了,免得他发作起来,你又要遭殃。咦,说起来,那小鬼呢?”
他连珠般说了一大轮后,终于发觉冷玄神qíng太过安静,惴惴住了口。
“……”默默喝完茶,冷玄搁杯,淡然道:“他已经走了。”
“走了?!不会是已经,呃——”幽无觞险些就说出“死”字,总算反应快,及时刹住。但看冷玄面色,又不似悲痛,他心中嘀咕,却也不再多问。
一时,殿内陷入寂静。窗外,夜色益发浓黑深沉,犹如冷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