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让周儿娶她?”冷玄一怔,素来各国间互不通婚的观念根深蒂固,皇族更讲究血脉正统,他摇头道:“可惜她是西岐人,断不可能与天靖联姻。”
雷海城也大摇其头,一脸的不以为然。“你白天不是才说过,从此西岐和天靖同属一家?既然都是一家人了,为什麽还硬要去分哪些是西岐人,哪些是天靖人?这不等於时刻提醒西岐人起兵反抗麽?照我说,不但要让明周娶个西岐公主,还得鼓励两国人相互通婚,这样後代的遗传基因也好,而且下代人长大了,也不会想著去犯自己父母任何一方的故国。最好再迁他几万户天靖百姓来西岐定居,顺便收养西岐战後孤儿……”
这收养孤儿的想法却是前世从报纸上看来的──澳大利亚被殖民初期,殖民政府从当地土著居民手中抢走婴儿,jiāo给白人家庭抚养,称之为“偷来的一代”。这代人长大後,自然全盘接受了殖民文化。
他越说越起劲,还时不时冒出几个希奇古怪的词语。
冷玄与他相处久了,倒也见怪不怪,等雷海城说累了换气的当口,他沈吟著,缓缓道:“我也考虑过西岐长治之事。西岐疆域辽阔,不比密华那些小国容易压制。天靖固然可以派重兵镇守西岐,但总不能几十年上百年地镇守下去。你说的联姻,或许可行……”
“那当然。”雷海城手指cha进冷玄发间,梳著男人满头长发,“你也不想明周将来疲於奔命征战疆场吧?他如果娶了西岐公主,日後由他俩的子孙来统治西岐,可比随便派个天靖官员qiáng上百倍。西岐百姓对这有西岐皇室血脉的统治者应该也不会太反感,可以免除天靖许多後患。”
唯有天靖无後顾之忧,冷玄才能真正安心地放手,跟他逍遥天下罢……
两人秉烛夜谈,商议著各项细节。到得後半夜,雷海城睡梦中醒来,一摸身边没人,却听到冷玄在帐内来回轻声踱步。
他释然。涉外婚姻在他那时代根本不算什麽新鲜事,但要冷玄一下子打破多年陈规,接受天靖人与外族联姻,总需要时间思考。
他没有出声扰乱冷玄心绪,只静静地听著那熟悉的脚步,直至帐外传来将士晨cao的号角。
冷玄在原慈君离去时,给了她两天期限,过时不降,天靖大军将踏平梵夏皇都,挥戈西进,屠尽沿途每一个西岐人,不分老幼妇孺。
他看到当时原慈君面色大变,秀目掠过丝惧意,却仍竭力保持镇静,不禁在心底微哂。
毕竟是个小女孩,再如何有胆气,也不适合血雨腥风的战场。
疆场之上,本就只论胜负,不谈仁义。
若能成就天靖千秋霸业,他不介意担那一身骂名。
约定的那个午後,骄阳烈烈,梵夏城门大开,自卫臻以下,文武百官皆服缟素,行向天靖军营。
队伍中间的驾辇同样披上了素白。原慈君高挽云髻,身著花纹繁芜的公主朝服,正襟危坐。
她脸上,没有表qíng起伏。一手抱著个尚在繈褓中熟睡的婴儿,另一只纤纤素手里,是西岐国玺。
西岐八十三年,兵败於天靖,臣服归附,始称郡。
黑色描金的华丽旌盖遮住了头顶烈日,护著原慈君缓步走向横置两军之间的案几。
沈重的乌石国玺,由慈君公主纤细的手紧抓著,在降表丹书上落下朱砂印,终结了西岐国史。
围观这一幕的西岐官吏尽皆缄默无声,悲愤和苍凉,无言弥漫人群之间。
冷玄目光犀利冷峻,将各人表qíng一一收入眼底,方才拔剑出鞘,振臂力劈,劲风破空。
“叮”一声,火星四迸。案头那方象征著西岐无上权威的乌石国玺,从中碎成两半。
览尽西岐群臣震动之後的茫然若失,冷玄转望同样失魂落魄的原慈君,“本皇想请慈君郡主和小郡王做客天靖,盘桓数日,郡主意下如何?”
他笑容淡淡,十分和颜悦色,然而在场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原慈君姐弟一旦做了人质,怕是终生也再无机会返回故土。
谁都不会怀疑,原慈君若拒绝这邀请,梵夏城上空将被西岐群臣的鲜血再度染红。
原慈君俏脸雪白,勉力一笑。“烈陛下盛qíng,慈君敢不从命?”
第122章
蹄声纷沓,旌盖旗帜遮挡起盛夏晴空,绵延里许招展山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