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沉浮_作者:尘印/千觞(349)

2017-06-25 尘印千觞

  「你!」

  「啪!」戒尺又落到案上,力道重了三分。

  太子唬得小脸发白,终于爬下座椅,心不甘qíng不愿地叫了声「太傅」。

  我看见,他眼里闪动着恶毒的光芒。我想,秋太傅也应该看到了,却什么也没说,径自入座,翻开了书卷。

  太子和那几个皇子们,到底有没有听进他多少讲解,秋太傅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只是怡然自得地写上几笔,喝着清茗,看窗外竹影婆娑。

  他的目光,一直都是那么温和含笑,只有在他凝神远眺的时候,眼神里才会掠过抹淡淡的讥诮和疲惫。面对一群骄纵跋扈的皇族子弟,他多半也觉得自己怀才不遇罢。

  我低下头,认真写着他布置给我的功课。诸多皇子中,我年岁最长。他给我的功课也最多。

  十一岁的孩子,还是有点天真。我jiāo上誊写得工工整整的诗篇,听着他的夸赞,心里欢喜又得意。

  他是娘亲以外,第一个重视我夸赞我的人。

  太子年幼,所以只上半天书苑。没到午时,原本晴朗碧空忽然yīn云密布,未几,飘起冰凉雨丝。

  皇后和各家妃子派人来接小主子的侍女们已经站满了门外。

  我坐在书案后,等着雨过天晴。

  「大皇子没有人来接?」秋太傅拿了油布伞,有些讶异地问我。

  我摇头。

  他静了一下,随即微笑:「我送大皇子。」

  跟他走出书苑时,我发现,他被镇纸青石砸中的那条腿行动间有一点迟滞。

  七岁孩子的手劲,有时候并不弱,心肠,更狠毒。

  第162章 番外 【思君】2

  太子一定是想对付秋太傅的,可父皇并不昏庸,不会听信太子和皇后,治秋太傅的罪,反而在第二天,命人来书苑传了口谕,要秋太傅尽职管教顽劣不听话的学生。

  这才是个明事理的帝王该做的事qíng。我对父皇的倾慕更深几分。

  太子对秋太傅的憎恶也与日俱增。这恨意,终于在一年后攀至顶峰。

  父皇生辰将至。秋太傅也要考察学生功课,要诸皇子各自写幅字,送给父皇当贺礼。

  我执着笔,明明有许多话想要跟父皇说,然而面对白纸,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他在我记忆里,除了遥遥一望那模糊身影,也真的跟白纸没什么分别。

  思量再三,我落笔,一笔一划,力透纸背,写下了「文成武德」四个圆润挺拔的大字。

  父皇当得起这四字。而我,也想有朝一日能成为和他一样威慑天下的帝王。

  秋太傅夸赞我写得好。

  太子「啪」地掷笔,不服气地嚷道:「他年纪最大,写得比本宫好算什么?」

  「运笔如为人,本来就不问长幼,只论风骨。」秋太傅垂眼看着太子案头的字帖,轻声笑:「日后,你自然会懂。」

  太子没再吵闹,只用小手抓紧了他的字帖,揉至发皱。

  我仔细地裱好那四个字,幻想着父皇收到这贺礼的qíng形,雀跃又伤怀。

  父皇的生辰,从来都没有我出席的份。这份礼物,我无法亲手送给他,只能由秋太傅为我转呈。

  可我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微薄的期盼,最终也化为泡影。

  父皇生辰之前的那天,宫中上下都忙于最后的打点。书苑也早早放了堂。

  我回到开元宫,想着贺礼不该如此寒酸地献上,于是翻箱倒柜,找出了娘亲生前放首饰香扇的锦盒。

  盒子已经半旧不新,但至少可以入眼。里面放着柄檀香木扇,香气如故,人已杳然。还有两对小小的玛瑙耳坠,一根朱玉凤形发簪。

  那几乎,就是娘亲一生最珍贵的遗物。

  我取出扇子和首饰,揣着空盒回书苑。

  那一天,我看到了这生也忘不了的白日噩梦。

  书苑的门虚掩着,秋太傅就靠坐在他平时讲学的座椅里,那双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张着,凝固了无限痛楚。

  他看着我,却已经不再有呼吸。颈中有道深深的勒痕。右手,被戒尺戳穿了手掌,钉在书案上。

  半凝结的鲜血,还在从他手掌伤口里缓慢流出,沿着书案桌腿往下滴。

  我那幅字帖,已撕成了无数碎片,被风chuī得满地飞卷。

  我的心,也在那瞬间粉碎。

  秋太傅走了。缉凶一事,追查到太子头上时,便在皇后一声「荒唐」的训斥中不了了之。

  新来的先生对太子恭敬异常,仿佛他才是太子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