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玄终于缓缓张开眼帘,目光里不复以往锐气,却也没有之前的屈rǔ、羞愤……空白得找不到丝毫qíng绪波动。
他就直直看着雷海城:“我已经任你处置了,请你也遵守诺言,让我回去。”
雷海城收敛起讥笑,不得不重新评估起冷玄的忍耐度。这个男人,没他想象中容易屈服。
一个值得继续的好对手。
“我可以让你走,不过你以为凭你现在的样子,能一个人从这里走回云潼关么?”他淡淡阐述着事实,抱起了双臂。“等明天你自己可以走路了,我送你回去。”
“雷海城?”冷玄沙哑的嗓音里满含惊诧,雷海城肯放他走已经算奇迹,还会好心地护送他?
“你没听错。”
雷海城微带嘲讽地勾起嘴角,“我还没玩够,当然不能让你一个人上路,万一碰到什么野shòu或是风陵伏兵之类的,就没意思了。告诉你,冷玄,就算死,你也得死在我手里。”
冷玄默然。
折腾了半天,已是夜半,雷海城也有些倦意,踢开地上的盔甲衣服,清出块gān净地方准备睡觉。想了想,过去替冷玄解钩索。
勒了好几个时辰,也该让血脉畅流一下,免得麻痹过头,影响肢体行动。否则明天他就得拖个手软脚软的人下山,给自己添麻烦。
翻过冷玄身体的时候,他忽地怔住。
冷玄的背部,赫然刺着一株桃花。
桃枝从尾椎骨开始,向上张开不少细枝,数十朵桃花在枝叶衬托下盛开绽放,十分的艳丽夺目。
雷海城知道刺青不算什么稀罕事,古代贵族为了显示身份或地位,在身上刺个老虎、老鹰什么的也很多。但像冷玄这样身为一国之君,却刺上桃花,跟皇帝的威武雄风沾不上半点边,不免出奇。
真正让雷海城惊愕的,是几道深深的烙痕。jiāo错着,破坏了那副美丽近乎妖艳的桃花刺青。
这画面,令他想起了很早以前看过的一部战争影片《红樱桃》。
具体qíng节已经记不太清,只记得里面的女主人公是个小女孩,被德军抓到后,德军的变态司令在女孩背后纹上了一只纳粹老鹰。
影片的最后,就是获救的女孩用烧红的木炭按上自己后背,想毁掉那耻rǔ的印记……
他愣了片刻,才记起自己的目的,将钩索从冷玄双腕和脖子上解开。脱下自己最外面的长衫,丢给冷玄。
“你背后,究竟是怎么回事?”闭目假寐良久,烙痕和刺青始终在头脑里盘旋,雷海城睁眼。
“……那跟你没关系。”
冷玄披着雷海城的外衣,靠坐在对面dòng壁,正望着dòngxué外的月光出神。
他已经洗gān净了全身血污,半边脸还肿着,本来低沉悦耳的男中音也还带点沙哑,神qíng里却已恢复了属于帝王的傲气。“你的目的不就是报复我么?其他的,你没必要知道。”
“你是不是嫌刚才被我gān得还不够?”雷海城冷笑警告冷玄,居然还敢用这么傲慢的口气跟他说话。
冷玄沉默着不出声。
“你还没回答我。”
雷海城挑起眉毛,其实他并非好奇心旺盛的人,而且也知道冷玄说得没错。他的目的只是尽qíng折rǔ冷玄,至于冷玄身上有什么刺青,确实跟他的报复无关。可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对烙痕下的桃花刺青起了探索之意。
冷玄猛然转过头,一字一句:“无、可、奉、告。”
雷海城霍地坐起身,火星在两人虎虎对视间飞迸。
冷玄的眼里,除了坚决和决不妥协,更有qiáng烈得叫人无法忽略的厌恶。
雷海城忽然间安静——
他清楚记得冷玄注视他的每一个眼神。自从杀死白虎后,冷玄已经承认了他不是尘烟。之后在澜王府,在今天的云潼关前,冷玄看向他的目光里有过恐惧、有过算计、有过除之而后快的决心……但并没有再出现最初的鄙夷厌恶。
即使刚才,他对冷玄做了一个男人最不能忍受的事qíng,冷玄的眼神中,仍旧不带厌恶。
然而眼下,这种厌恶已经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
冷玄,看的不是他雷海城,而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我知道了……”
雷海城紧紧地盯住冷玄:“你背后的伤,跟尘烟脱不了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