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湛的目光扫过一圈,惊愕的群臣不敢再看,纷纷低下头去,但林湛也因此找回了为数不多的理智,gān咳一声放开了宁予辰的手,回忆了一下他刚才的话,道:“你是安洋侯次子?这群英会明明是为了江湖上有本事却无门路的平民所设,为何你会出现在这里?”
宁予辰本来已经觉得林湛的反应有些不对,但听他反问了一句自己的身份,显然是第一次听说,于是又打消了原主过去曾经和林湛认识的疑虑,按照礼节,掀衣下跪准备答话。
“你站着。”
宁予辰还没有跪下去,林湛再次眼疾手快地挡住了他的肩膀,阻止了他行礼:“就这样说吧。”
宁予辰只好拱了拱手,张口yù语,然而还没等他说话,已经有一个人高声道:“予辰!”
宁予辰话音一收,一时之间,所有的目光都向着那个说话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年纪四十上下的男子越众而出,相貌清雅,隐隐与宁予辰有两分相似,他大步走过来一脸惊喜地道:“予辰,真的是你回来了?!”
宁予辰:“……”
那人正是安洋侯宁戈息,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又连忙向林湛跪地请罪:“皇上恕罪,是臣一时忘形,御前失仪了——予辰自打出生以来身子便不好,不在我身边长大,微臣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乍一见到有些惊喜。”
宁予辰:“……”
戏挺多呀。
其实宁戈息也知道自己这样实在是太莽撞了,在说法上面也有很多漏dòng,可是没有办法,他实在是拿不准宁予辰到底为什么没死,又是怎么混到这地方来的,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qíng急之下,也只能铤而走险。
只不过他人跪下去了,却也没有想到,刚才两度阻止了儿子下跪的皇上这时候对自己的行礼视而不见,任他在料峭的chūn寒中跪在冰凉的地面上,半天没有说话。
围观群众:“……”
好像明白了什么,原来皇上不是今天突发奇想不喜欢别人跪他吗?原来皇上只是不愿意让那个长的和岳王一模一样的宁二公子跪他吗?这里面的套路……很深啊。
林湛可不是傻子,当然能够看出宁戈息刚才的表演略突兀,略做作,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脾气温和之人,对别人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和耐心,有心想不让他起来,又怕宁予辰难做,顿了顿还是道:“今日你们父子重逢,那是好事,安洋侯起来罢。”
宁予辰微微一笑,将宁戈息扶了起来,热qíng洋溢地道:“父亲,能见到您儿子也甚是喜悦。只是父亲是不是近来身子不大妥当?眼睛花吗?耳朵聋吗?还是腿瘸了?不然为什么司仪官已经报上儿子的名字半天了,您老人家才想起来出来相认——唉,真是让我好生担心。父亲,您若是有病,可千万别瞒着啊!”
他这番话口气恭敬中不失亲昵,表qíng欣喜中满是关怀,只是那内容怎么听怎么不对味,不是大骂胜似大骂,宁戈息没想到这个小王八蛋这么大胆子,自己又不敢当着皇上的面反驳,只憋的满脸铁青。
林湛假装抬手摸鼻子,好不容易才掩去了唇边压不下的笑意,这时,宁予辰回身拱手道:“陛下。”
他也不是磨磨唧唧的迂腐之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林湛既然两次阻拦他下跪,那便是不喜欢宁予辰跪他,因此宁予辰也就没有坚持全了这个礼数,而仅是以拱手代替。
林湛看向他,脸色立刻柔和下来,让近距离围观的宁戈息心中惊疑,只听皇上温和道:“你说。”
宁予辰道:“糙民要向陛下请罪。方才陛下您说——这群英会是为了江湖上有本事却无门路的平民所设,然而糙民身为世家子弟,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实在是因为走投无路,想要谋个职位而已。却不知这是违反规定的,还请陛下责罚。”
他知道林澄一向韬光养晦,之前在表面上,这大颖朝朝堂中的势力分别把持在林湛和林渲二人手中,如今林湛胜出,安洋侯府作为过去岳王林渲的支持者,地位十分危险。虽说或是因为林湛对林渲余qíng难了,或是因为尚且有些忌惮安洋侯府的势力,没有跟他们算账,但内心深处却也绝对没有什么好感。宁予辰正是把这些看的明明白白,这才敢公然上眼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