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苏秉正这是要将她当做替代品了。
是她自作孽——在那个时候喊出苏秉正的rǔ名来,只怕连苏秉正也认定,她是上赶着要当这个替代品的。于是便成全她。于是这成全里,也就隐含了轻贱的意味。
她若是真应了,这辈子就只是个娼jì一流的角色。固然可以色侍人,得几年盛宠。可想要再得他的敬重,也就难了。
想要抚养小皇子,更是痴人说梦。
阿客还是宁愿在此刻触怒他。
她镇静了下来,只端正的望着苏秉正。她原本就是名门闺秀的气度,固然以这么暧昧的姿势躺在苏秉正的yīn影下,可目光清明,气势便也不落下成。
“是臣妾僭越了。”她便将原委徐徐到来,“当日听说陛下醉酒,连周淑妃也责罚了。又爬上含光殿洗秋榭,以万尊之躯身临险境,臣妾惊慌之下,便忘了轻重权衡,不知该如何劝服陛下。因人说臣妾有几分像文嘉皇后,臣妾便……”
苏秉正扶着她的肩膀,手上的力道便骤然加重了。肩上新痂裂开,阿客疼得皱了眉,却还是忍住了没有做声。
苏秉正的目光一瞬间就凶狠起来,像一只丧偶的孤láng般望着她。仿佛恨极了她,随时会扑上来咬断她的喉管。
他久久不做声。阿客身上汗水一点点渗出来,湿了衣衫。可目光也未有片刻逃避,也没有丁点畏惧,她就只是加倍小心的措辞,“臣妾知错了,请陛下责罚……”
半晌,苏秉正的手终于一点点松开了。他缓缓的直起身,仍旧那么冷漠如冰的、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你说,你是刻意模仿文嘉皇后?”
人就是这样,起了疑心,看什么都可疑。阿客不过说那一晚模仿了,他便要指证她一直都在模仿。若阿客承认了,便无异于说自己是在故意勾引他了。
阿客便道:“臣妾不曾,何况皇后也不是臣妾能……”
苏秉正的手骤然便拍在了chuáng屏上,厚实的huáng梨木也被那力道砸得摇晃。他似笑非笑的,“你说不曾?”
阿客笃定道:“不曾。”
苏秉正微微眯起了眼睛,望着她。半晌,方缓缓的道:“好个不曾。”他在chuáng边坐了下来,望着阿客,抬手鉴赏什么一般,一圈圈的将她的头发绕上手指,“你还知道些什么?”
那气氛令人胆战心惊,阿客道:“……陛下是问?”
“除了朕的rǔ名,”苏秉正却颇有闲qíng的解释着,“你还知道些什么?”
他竟似乎真就这么平静了下来。
阿客道:“……也只听华阳公主唤过陛下的rǔ名。”
“那么,你是怎么知道,皇后平日是这么叫朕的?”
“一时qíng急便叫了出来,不曾想竟蒙对了。”阿客便也柔缓了声音,“臣妾知罪,然而万万不敢——”
苏秉正松手放开了她的头发,依旧不望她的眼睛,“不是什么大罪过。”他只淡淡的道,“你不肯也就罢了,不用几次三番的请罪。”便再次起身,“你病了,就好好歇着吧。不用出去送了。”
他便在蒙蒙秋雨中,如来时一样,安静的离开了瑶光殿。
第二日,便有赏赐传进瑶光殿。
葛覃、芣苡俱是欢喜的,阿客却心事满怀。
秋意渐浓。连绵秋雨后,长安天空一碧如洗,日头明媚得晃眼,连皇城也显得高阔不少。浓huáng浅朱的秋叶不逊于chūn日的繁花,姹紫嫣红的jú花绽放,数日前萧瑟的庭院里便又热闹锦簇起来。
阿客病了小十天,终于将养过来。
可她再想会乾德殿,却已尽失了先机。想到小皇子一日日长大,却因养在乾德殿,连见一面都难,也不是不伤神。可也别无良方,她只隐忍着不做声。
那日离开之后,苏秉正没再回瑶光殿。仿佛将她忘记了一般不闻不问。
皇帝到底还是有脾气的。
也是遇上了这么件事——在苏秉正看来,能让他看作替身也未尝不是一种抬举,尤其是认定了她刻意勾引他。此刻若你阿谀顺从他,他宠幸你时也未必不轻贱你。可你辩解表白,不肯屈从,他又要气恼你不识抬举。
皇帝的宠幸,也是你想要就像,不想要就不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