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害人不浅_作者:茂林修竹(99)

2017-06-04 茂林修竹

  苏秉正若是真恨他,就该叫他活着。这个人活着才是最大的笑话。你看苏秉正至少还有三郎,有这天下。他还有什么?

  可阿客已不在了。连恨苏秉良的力气,苏秉正都已经没有了。

  这一日下了朝,苏秉正没有去蓬莱阁。

  他抱着三郎在乾德殿书房里翻书瞧,连采白等人也没让进屋伺候。

  乾德殿里许多书上都有阿客的做的批注。有些是阿客来乾德殿时随看随写的,还有些是苏秉正从凤仪宫里淘换过来的。翻阅她的眉批也是他消磨时日的手段。阿客文字率真,议论常常本心而发。读她写的东西,轻易便能知道她的喜怒悲欢,可体察她心境上不期然的变化。仿佛在与她jiāo心。

  这手段曲折,可苏秉正也是花了心思去琢磨的。他没旁的办法。他与阿客之间的姻缘,当他纳周明艳入太子宫,带去给阿客瞧时,就已经心照不宣的中断了。他们之间还可对面谈笑,皆因有这么一道界线在。他不敢轻易去跨越,有些话就不能问,不能说。只能这么艰难的去猜心。

  不过现在也已没什么好猜的了,他就只是忽然想要再读。

  在这个静默温暖的午后,他翻阅妻子曾经批阅过的书札,看到兴起的时候,就指着字教儿子读。

  三郎也十分可心,安安静静的趴在他怀里,漆黑的眼睛盯着书页,仿佛真能看懂了一般。苏秉正教他的时候,他居然也真的像模像样的学,虽则还有很多音发不出来,学得蹩嘴,苏秉正也已经十分满足了。

  屋子里太暖和,三郎穿得又厚实,小脸蛋儿红彤彤的。不多时就困倦yù睡,软软的打着哈欠,用ròu乎乎的小手揉眼睛,然后就抬头看着苏秉正。

  苏秉正就笑着将书卷到手上托着,一挑眉毛,“想睡?”

  三郎遂又打了个哈欠,在他怀里腾了个舒服的窝,睡了。

  苏秉正就捏着他的脸蛋,“起来,朕还没准呢。”

  三郎于是回了他一溜亮晶晶的口水。苏秉正反手就抹了他一脸,道:“别睡。”

  三郎被这流氓爹折腾得十分无奈,想哭又嫌丢人,只能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望着他。

  苏秉正就从盘子里取了湿毛巾给他擦脸,道:“三郎还不会叫娘吧?叫一声娘——阿爹就准你睡。来,跟着阿爹叫,娘——”

  三郎脸被他笨手当团子揉来揉去,此刻才终于挥开了。他于学话上还是相当用心的,听苏秉正叫了三五遍,终于琢磨出叫法来,于是就试探着,叫了一声……羊。

  苏秉正还yù纠正他,却忽而怅然若失。三郎叫得再准又怎么样呢?他阿娘已不再了。

  他便给三郎掖了掖衣服,“睡吧。”

  三郎竟瞧出他难过来,就叫了一声“爹”,眨了眨眼睛,又叫“娘”。

  苏秉正心里越发难受,竟还能微笑起来,“你叫她也听不见。你阿娘最没良心……朕叫了她十年,她都不回头,你叫这么一声,有什么用?”半晌,又说道,“原本以为有了你,她就肯回头了。”

  可这孩子竟成了她的催命符。

  他其实并不比苏秉良幸运多少,当年他杀了苏秉良,其实也就杀了阿客的心。也许每每与他同chuáng共枕时,阿客总不能忘,他手上沾着她喜欢的人的血。可那个时候他不曾给阿客忘了这个人的时间。他就只是想着与阿客共赴云雨,急于在chuáng笫间bī她承认喜欢。孰不知他越是百般手段令她沉迷忘qíng,她心里便越要自nüè自厌。终于到了厌食厌生的地步。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做错。可已太晚了,到了那般地步,连他的碰触也已成了阿客的心魔。

  他们之间做了足足十年的夫妻。但这十年其实是名存实亡的。阿客总是想他能与旁人琴瑟在御,儿孙满堂。她才好远遁于世,去寻找卢家的遗裔,过几年自己想过的日子。而他呢,明明喜欢的人就在身旁,甚至与他有夫妻的名分。可他就只能远远看着,不敢逾越半步。甚至与旁人生儿育女。

  他即位立后时,已人人皆知他与阿客就只是姊弟的qíng分。因他少时多难,有高人批命说阿客是他的贵人,才娶来冲喜的。至此阿客该功成身退了——可他就只在心里恨那些人的愚蠢。他爱阿客,谁敢将阿客与他分开,他必神来杀神,佛来杀佛。

  但就算他qiáng将阿客留下来了又怎么样?足足十年间,他连抱抱她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