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盖了手印,抓过笔写了自己的名字。
他将毛笔狠狠朝地上一掼,面容冷硬,声音发抖:“你我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无gān系!”
他猛然转过身,láng狈而去。
老太太重重跌坐在椅子上,把自己淹没在烛火的暗影里。
福姑进来,见她整个人像去掉半条命般疲惫,又想退出去,老太太已经看到了她。
老太太站起来朝外走:“我们走吧。”她声音很轻,却是前所未有的稳。
今天下午,老太太已经安排人去布置院子了。那原本是她给庄明宪买的陪嫁小宅子,在城南枣树胡同,没想到现在会派上用场。
福姑也安排好了马车,只等她老人家的吩咐了。
我们走吧。
轻轻的一句话,却让福姑心头一颤。
这一走,便是再也不能回头了。
薛姨奶奶得知老太太走了,yīn测测地笑了起来:“这毒妇终于走了,以后这庄家便是我薛玉娘的天下。”
大太太陈氏道:“你可看清楚了,除了近身服侍的几个人,老太太真的一件东西都没有拿吗?”
“是真的,太太。”那嬷嬷激动的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一根针都没有带走。安荣院跟玉玲珑馆不愿意跟着走的丫鬟说了,她们每个人都是两手空空,一个包袱都没有。”
老太太走了,没有压在头上的一座大山,以后这庄家内宅她就是唯一的女主人了。
老太太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老太爷百年之后,这家产全部是她们长房的。
薛姨奶奶被灌了大量的红花,肚子里的那个眼中钉被除掉了不说,她伤了身子以后也别想有身孕了。
“好,你事qíng做的很好。”大太太淡淡地点了点头:“下去领赏吧。”
“谢谢太太。”婆子喜滋滋地走了。
大太太这才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去看庄明姿去了。
这是庄明姿出了丑事之后,她第一次觉得心qíng愉快。
只是一想到庄明姿,她眉宇间的郁怒又涌了上来。
jīng心教养的女儿,竟然要嫁给一个商户家的庶子。这个庶子还是用这种手段坏了她女儿的清白。
大太太沉着脸,让丫鬟开了锁,她走进院子,让自己面容放松不再那么yīn沉了,才踏进正屋。
屋里只点了一盏灯。
庄明姿趴在桌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脚步声,立马站了起来。
“母亲!”
她一张嘴就哽咽了:“您跟祖父说了吗?我真的不认识那个人,祖父不会bī我嫁了对不对?”
大太太见两天未见,庄明姿又瘦了一圈,心里针扎似的疼:“明姿,你的名声、清白都已经毁了,你要认命。”
庄明姿摇着头后退:“我不认命,我绝不认命,我不嫁、不嫁、死也不嫁……”
她突然跪下,抱着大太太的腿:“母亲,你最疼我,你不会看着我进火坑的对不对?周家只是商户,那人还只是个庶子,母亲,求求你救我。”
庄明姿向来端庄,何曾这般无助慌乱过?
大太太看着,悲从中来:“你不嫁也不行了。谁让你犯了这么大的错呢?周家虽然是商户,可周德宝的长兄现在有功名在身,周德宝虽然不是进士,但也有举人身份。以后有你父亲帮忙运作,做个县令是不成问题的。做了县令夫人,一样受人尊敬。你放心,我们不会不管你的。”
县令?
她原本该是状元夫人!
“母亲!”她抱着大太太的腿呜呜哭了起来:“我不要。”
“你祖父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以为母亲不想帮你争取吗?”
大太太将她拉起来,语重心长道:“今天家里发生了大事,老太太被休了,庄明宪也离开庄家了……”
大太太将庄明宪拒婚的事qíng说了一遍,无奈道:“庄明宪并未犯错,她说不嫁,你祖父打了她一顿还把老太太给休了。你犯了这样的错误,他又怎么会同意你不嫁呢?”
“你说什么?”
庄明姿大惊失色:“你说傅文跟庄明宪的亲事定下了?”
她脸色发白,惊恐地看着大太太。
大太太还以为她后悔难过,就叹息道:“本来是这样,现在恐怕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