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卿遂而启颜,在屏风后理了理衣裳,又特意缓下步子,款款笑道:“娉婷,快让我瞧瞧,家中是谁来了?”
这般亲昵的语气,也是认准了是沈修颐才会特意逗趣的。转角入了前厅中,那满眼的笑意,就似开在夏日里的初荷一般清新自然,又带了几分秾丽娇艳。
光是那银铃般的声音,都令人动容。
背对着她的白衣锦袍就忽然僵住。
娉婷回过神来,看了看孟云卿,有些踟蹰,便yù言又止。
将好,那袭白衣锦袍也缓缓转身。
孟云卿的目光就兴高采烈迎了上前去,连口中的“三表哥”三个字都近乎要呼之yù出。刹那间,脸上灿烂的笑意却兀得僵住,好似了搁浅一般,方才的火热也瞬间凉薄下来。
不是沈修颐,却是——
宋景城?!
音歌便也怔住:“宋……宋先生?”
因着宋景城当初教过姑娘几日功课的缘故,音歌同娉婷唤得一直都是宋先生。即便后来宋景城不教姑娘功课了,去当宝之和怀锦小公子的先生了,她们唤得也是宋先生。后来宋景城又在殿试中中了榜眼,任职大理寺,偶尔在侯府中见到了,她二人还是习惯xing唤他宋先生。
宋景城就敛了目光,转眸看向孟云卿身侧的音歌,捎带笑了笑:“音歌姑娘。”
其实,他并不记得音歌。
她对音歌和娉婷都没有任何印象。
——在这里,过去那个宋景城的记忆他都没有分毫。
方才在前厅里听娉婷提起,她和音歌是随孟云卿一道来苍月的。那跟在孟云卿身边,还能唤他一声“宋先生”的,一定就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后来才跟着孟云卿的丫鬟,音歌。
他语气平淡,好似古井无波。
孟云卿也怔住了,没有说话。
厅中的气氛就一时有些清冷。
音歌看了眼娉婷,娉婷也跟着摇了摇头,意思是,她也才来了不久,不知道宋先生到侯府的缘由。登门即是客,宣平侯府里除了音歌和娉婷外,其余的侍婢又都不是定安侯府的人。
音歌便道:“方才听福伯说家中来人了,没想到是宋先生。”
一句话便解了眼前的尴尬。
福伯说的是家中来人了,她和姑娘都以为是定安侯府里的人,所以看到宋先生,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并非有意冷淡的缘故。
宋景城就道:“我正好有私事来苍月一趟,老夫人和定安侯听说了,便让我顺道来宣平侯府看看表姑娘,他们心中挂念着,让我将表姑娘的近况捎回家中,回去后告诉他们一声。”
原来是受老夫人和定安侯所托。
难怪会说家中来人。
音歌颔首,目光就微微瞥向姑娘那头。
她私以为姑娘是没有见到三公子,才有些失望,并未觉得孟云卿有异常。
而宋景城方才所言,孟云卿自然也听见了,此时再不出声便不合时宜。孟云卿垂下眼眸来,淡淡道了句:“多谢宋先生。”
客气虽客气了些,却分明疏远。
亦如他醒来后,每次见到的她,一直无外乎这样的神色和态度,不冷不热。
他知道,虽然这里过去的那个宋景城同她相处过几日,却应当惹了她厌恶。
宋景城幽幽看了看她:“表姑娘如此说便见外了。”
孟云卿只觉“见外”这两个字听起尤其刺耳,才抬眸看他。
而他目不转睛看她的模样,却好似要将她看穿一般。孟云卿眼中微滞,不由想到前一世后来的宋景城,也是这般,目光里谙着不见底的深邃幽蓝,好似不经意间又可让人冰冷彻骨。
所以这一世,她一直不喜欢看他的眼睛。
而在她看来,这一世的宋景城也并不像前一世后来的宋景城。
孟云卿就不知方才是否是错觉,错愕间,他正好移开了目光,似是将好转眸,看向身后的小厮,唤了声:“阿风。”
他身后那个唤作“阿风”的小厮便上前,手中捧了大大小小的锦盒,恭敬颔首问候:“孟姑娘好。”
孟云卿不明所以。
宋景城道:“这些都是老夫人苑中的翠竹姑娘备好的,说是老夫人和定安侯特意给表姑娘准备的,让我务必亲自jiāo到表姑娘手上。”
唤得一直是“表姑娘”,语气似是同定安侯府很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