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腊梅嚷嚷着家里人给她省下来的糠菜团子,周小安知道反驳也是徒增口舌之争,却也得点点这个当妈的,她就是吃家里的饭,那也不是白吃,都是她自己挣来的。
而且周小玲什么都没挣来还能大张旗鼓地补身体,她凭什么不能?
“补!给你补!给你吃我的ròu!喝我的血!我就是上辈子该你们老周家地!”王腊梅被周小安堵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开始没头没脑地骂骂咧咧。
周小安根本不接她的茬,只提自己的要求,“婶儿,你中午来给我炒点huáng豆,大夫说我这个病得多吃炒huáng豆,还得多喝糖水。”
周爷爷和他的老朋友们曾经回忆过,这个年代,好多人被饿得浮肿甚至严重营养不良,没别的补品,炒huáng豆就成了最好的救命药。
甚至一位郭爷爷还说过,他母亲被硬生生饿出了肝炎,就靠几斤炒huáng豆养了回来。
“中午我还得给大宝、二宝做饭!哪有那闲工夫伺候你!”王腊梅把包饭盒的包袱皮斗得啪啪响,不接周小安要huáng豆和糖的话,转身就要往外走。
“婶儿……”周小安刚开口叫她,她又气呼呼地转了回来,“这三个gān粮一顿一个!吃一天!你可别一顿都给吃了!到时候再说我饿着你!”
周小安不看手里的饭盒,很平静地接着跟她提要求,“婶儿,我这连个喝水的杯子都没有,洗漱用品也都没有,你今天再来一趟吧,都给我带过来。再给我五毛钱,我来例假(月经)了,得买一刀卫生纸。”
“啥卫生纸一刀五毛钱!一毛二一刀的不能使咋地?我哪有钱给你!”王腊梅一下就炸了,对周小安所有的需要都置之不理,“住啥院!你那胳膊不包上了吗?回家就不能养了?还洗漱用品?我上哪给你整去?赶紧出院得了!”
周小安知道这些要求提了也大部分得不到满足,可是还必须得提,要不然以后很多话很多事就都不好说不好做了。
“我一个月给家里五块钱……”周小安刚提起话头,王腊梅就气急败坏地从兜里掏出两毛钱扔到了chuáng上,“给你!讨债鬼!我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呀!”
扔下两毛钱,王腊梅一阵风似地走了,不给周小安任何说话的机会。
周小安也没打算跟她làng费口舌,这两毛钱都算意外之财,她根本就没指望娘家人能为她做什么,一切难题还都得靠她自己来解决。
第七章 被自杀
病房里的病人都已经起chuáng,来来回回送饭的家属络绎不绝。
送的大多是跟王腊梅拿来的一样的糠菜团子,但很多人都用搪瓷大茶缸或者铝饭盒装了粥送来。生病的人胃口弱,早上热乎乎地喝下去几口稀的,也能养养胃。
条件好一点的会在医院买一份病号饭,跟外面饭店的价格一样,只是做得更软烂一些。
小馄饨一碗一毛二分钱,再给二两粮票,油条六分钱一根,一两粮票,包子六分一个,要二两粮票。
买得人很少,病房里有那么一两个喝馄饨吃油条的,香油和面粉的味道弥漫到整个屋子,大家都暗暗咽着口水,却一眼不往别人的碗里瞟。
吃的人捧着搪瓷饭盆吸溜得直响,脸上泛着高人一等的红晕。
当然,大部分人不可能这么奢侈,花五分钱打一碗蛋花汤再吃一个馒头就是很不错了。
蛋花汤不要粮票,馒头五分钱一个,要二两粮票。
周小安看看手里皱巴巴的两毛钱,将将够买一个七分钱的牙刷和一管一毛二分钱的牙膏。
就是她想先顾肚子,没粮票有多少钱人家也不会卖给她呀。
她只能老老实实地把目光放到手里的饭盒上。
三个糠菜团子几乎都是糠皮和野菜,勉qiáng维持个形状,手劲儿稍微大点就碰散了,口感可想而知。
可那也得吃,每天靠医院特批的那一顿细粮肯定不行。
周小安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块,中途还是散了,没办法,只能放到手心一撮,闭着眼睛吃进嘴里。
一股发霉和土腥味儿瞬间充满口腔,粗糙的渣滓直冲气管,周小安捂着嘴闷闷地咳了好几声,才勉qiáng压住要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的冲动。
好容易压下咳嗽,周小安努力嚼着嘴里的东西。味道怪异得根本形容不出来,可也必须努力适应,以后很长时间,她就得靠着这种食物来活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