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大”字在周小安期盼的目光中硬生生忍住,“就会显得你的整颗头特别协调,哪个部分都漂亮。”
周小安满意了,终于不再折腾头发和耳朵了。
小土豆也赶紧过来夸她,“安安,你的耳朵ròuròu的很可爱呀,露出来就让人想捏捏。”
周小安下巴一扬,鼻子哼了哼就走了,一副你没品位我不搭理你的样子。
小土豆冤枉极了,怎么一样是夸她,待遇就差了这么多呢!?
周阅海戴上军帽去追周小安了,一路把她送到厂门口,一副孩子第一天上学家长送到学校的样子。
回军区大院的路上,一路想起周小安的大耳朵,周阅海的长腿支住自行车,一个人停在大马路上笑了好半天。
周小安怎么都没想到,迎接她第一天上班的不是同志们的问候和关怀,而是办公室里的一具尸体。
那是个十五岁的女孩子,昨天吊死在自己家的煤棚子里,今天一早就被抬到了他们人事科。
近百名义愤填膺的职工把人事科办公室和厂委办公室堵得水泄不通,她刚要往里挤,被沈玫一把拉住,把她拉到了资料室里。
“你傻呀!人家来找你们人事科抵命的,你还往前凑什么?!”
周小安不gān了,“不是也找你们厂委吗?我们人事科还不是听你们厂委那几个老头的,有事你们也脱不了gān系!”
沈玫翻白眼儿,“抵命也找不上我们两个小喽啰,咱们在这儿争什么呀!?”
周小安还是要出去,“我是人事科一员,科里有事我不能当缩头乌guī!”
沈玫按住她,“你事儿还没弄清楚呢瞎跑什么呀!?到时候惹了众怒让人家撕巴了你!”
这儿事儿确实是惹了众怒了。
吊死的女孩儿是装卸车间王师傅的女儿,今年刚考上市护士学校预科班,明年三月份就正式入学成为一名中专生了。
可是前几天她的名额被取消了,因为王师傅一家被jīng简回农村了,她没了城市户口,也就没了入学资格。
随着去年粮食减产严重,今年国家粮食供应更加紧张,为了减轻粮食供应负担,国家开始了新一轮的城市人口jīng简回农村政策。
主要针对的是拥有城市集体户口的职工,一般都是单职工家庭,一个人挣工资养活一大家子,人口多负担重,jīng简回农村能最大限度地给国家和企业减轻负担。
王师傅家正是这样的qíng况,全家老老小小八口人,有两个常年生病的,两个上学的,只有王师傅一个正式工人。
一大家子生活得紧紧巴巴,好几次离发工资还有一周就断顿了。厂工会去年为他们家组织了好几次捐款,周小安还捐过一斤玉米面五块钱。
王师傅被jīng简回农村老家没什么可说的,可是儿女的户口也得跟着变成农村户口,大女儿好容易考上的中专就这样上不成了。
王师傅带着大女儿来工会、厂委和人事科都找过,希望厂里能帮忙解决一下。
谁都不敢开这个口子,这次他们钢厂的jīng简任务是二百人,几乎就是二百个职工家庭要回农村,谁家都有迫不得已,谁家都需要被照顾,帮了王师傅要不要帮张师傅?
核心的几个领导都知道,这种qíng况下只能是到最后哪个职工来找得频繁困难突出确实值得帮,他们才能帮几个典型。
其实王师傅已经在厂委领导那挂了号,已经准备帮他解决孩子的户口问题了。
毕竟小姑娘已经考上了中专,给她上个钢厂集体户口,以后毕业了还能直接分配回来,也算为钢厂培养人才了。
可是这事儿不能提前放出风去,就怕所有人都有样学样赖上来。
可王师傅和女儿不知道领导们的打算,在jīng简通知下来的第二天,觉得走投无路的女孩儿就吊死在了煤棚子里。
就这样,下达这个通知的人事科就成了众矢之的。
兔死狐悲的工友们来到人事科讨要说法,却正赶上上级单位分流来一百名工人,人事科在给他们办入职手续。
好像冷水倒进了热油中,工友们一下就炸了。
自己厂里十多年的工友说jīng简就给jīng简回去了,孩子都让你们给bī死了,你们竟然还要接收别的厂的分流人员!?
这个厂是谁一砖一瓦辛辛苦苦建起来的,现在厂子兴旺了就要卸磨杀驴了?!
愤怒的工友们围住了人事科,把小女孩的尸体抬了进来,誓要为她讨个公道,将来办入职手续的十几个工人也团团围住,双方彻底僵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