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贤什么都不说,抱着一块毛巾嚎啕大哭。
直到哭得嗓子沙哑眼神散乱,才用冰凉粗糙的手拉住周小安,“小安,姐本来不想麻烦你。姐知道你身子不好,吃的那些好东西都是靠小叔接济,小叔对你再好,你也是得张手跟人家要,你也不容易……”
周小贤说着又开始掉眼泪,“可姐真没招儿了……姐今天就舍了脸来跟你要二斤玉米面……姐真的没招儿了……”
周小安费了半天口舌,才从周小贤口中得知事qíng的经过。
她从周家离开,本来真的没打算来跟周小安要粮食,想着回去跟田老太太商量商量,能不能这个月少给田四毛攒点嫁妆钱,让大华每天中午能带上点稍微拿得出手的gān粮。
她现在不用起早贪黑上班了,以后多起几个早,给清洁队掏厕所的同事代几个班,下个月就能把钱赚回来。
可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开口,看她没要回来粮食,愤怒的田大华拿起饭碗就冲她砸了过来。
周小贤哭得肝肠寸断,“小安,姐不能让这二斤粮食就断了跟大华的母子qíng分呐!你给姐二斤玉米面,姐现在是还不上你了,姐记你一辈子的好……”
周小安气得瞪圆了眼睛,这个田大华十二岁了,已经上小学五年级,为了二斤面粉就能跟母亲动手?!
周小全先坐不住了,却并没有如以前一样跑出去揍田大华一顿,而是认真问周小贤:
“大姐,你打算怎么办?你拿回去粮食他以后就能认你吗?你要是能忍下这口气,我想办法给你弄二斤粮食!但我把话放在这儿,他十二就敢跟你动手,以后长大了你也指望不上他!”
周小贤是真的被伤了心了,可还是心疼孩子,“大华都是让那个老刁婆给挑唆的!也怪我,这些年没让孩子过上好日子,没个正经工作,还让他们在外面抬不起头来,净拖累他们了……”
周小安叹气,周小贤和孩子们的事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只要周小贤一直抱着这种心态,外人做什么都是白费力气。
况且,去离间人家母子亲qíng,那肯定是费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的事儿!
周小安给周小全使眼色,让他不要再说了,去拿了家里的荠菜包子给周小贤吃,看她舍不得吃,想拿回去给大华带着,又拿出二斤多雪白的jīng面粉。
“大姐,你吃吧,待会儿我和小全把这个给你送家去,明天你给大华烙饼。”
周小贤赶紧阻止,“小安,可不行!这jīng粉你留着补身子!你给姐两斤玉米面就行了,我掺到野菜里给大华捏几个菜团子,能成团就行。要不都是糠皮子,黑乎乎地带到地里就都成渣了,孩子嫌丢人说啥都不带。”
周小安没听她的,让她把那几个大荠菜包子都吃了,“你借出去的是面,拿回去的也得是面,要不老田家能因为这二斤面念叨你一辈子!”
周小贤眼里又涌上泪水,她自从嫁进田家,因为工作的事儿就低人一等,生了孩子又觉得对不起孩子,她身上压的债太多了,她太怕这种亏欠人的感觉了。
生平第一次,有人知道她的苦……
周小贤吃完包子,周小安跟她说了一会儿话,让她在家里好好睡一觉,她和周小全去给田家送面粉。
她不会傻傻地去离间周小贤和大华的母子感qíng,可既然看不过去,还是要换一种方式来管管的。
田家老老小小吃他们馒头大ròu的时候笑得多开心,亲家叫得多亲热!一转脸就把他们这些娘家人给忘了?
当他们那么好欺负吗?!
周小安和周小全大张旗鼓地拎着两斤半jīng面粉,两大包糕点和一包冰糖去了田家住的市塑料厂宿舍。
宿舍区是几排解放初建的青砖平房,十几间一排,屋梁低矮窗户狭小,每家不管几世同堂都是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子。
房前的空地勉qiáng算作院子,比周家住的大杂院还乱还破。
正是做晚饭时间,院子里唯一的水龙头边挤了一堆人,家家门前的灶台上都有主妇在忙活,几乎整个宿舍区的人都在。
他们挑的就是这个时间。
姐弟俩没有直接去田家住的那排房子,而是去了隔壁的那一排,两个人往院门口一站,半个院子的人都注意到了他们。
姐弟俩都唇红齿白眉目如画,长得本就非常漂亮,周小安为了造势,还专程给两人换上了好衣服,再加上手里拿了几大包的礼物,一看就不是这一片儿能出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