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个儿是真名士自风流了,把新婚妻子丢在家里,连阿狸娘都觉得对不住人家。
谢清如呢?
她不哭也不闹。百衲衣一穿,扮成个比丘尼,背上小包袱,悄悄的也跟去了栖光寺。王琰不是要跟大和尚玄谈,不是说他jīng微入理吗?谢清如用三丈青帏把自己一遮,就坐在山门前,请大和尚为她谈玄说道。
她去的时候巧,大和尚让王琰勾起了瘾头,穷极其理,无人能对,正寂寞呢。听说有高手下帖,也不论男女,就应战了。
两个人隔着三围青帐,从日出直说到日落,大和尚几次绝倒,最终无言以对,跪拜认输。
谢清如潇洒转身。王琰乖乖的跟着回了家,从此绝口不再言“道”,专心诗书与庶务。
其才qíng、xing格qiáng横至此。
但现在还是个好捏的软包子小姑娘呢。
她不紧不慢的跟阿狸聊着天,说说花、说说糙,阿狸就请她吃点心。
小姑娘对没见过的东西还是有些戒心的,看看阿狸,再看看手上的蛋挞,片刻后,用手绢儿托着,轻轻咬了一小口。
就眨了眨眼睛。
阿狸就知道,还好,看来是喜欢的。
dàng漾的想:这弟媳还是容易喂的。看来日后就算不能和她说诗书玄理,也是有话题的。
“好吃……软嫩香滑,”小姑娘说,“就是带一点膻味儿,能去了就更妙了。”
“嗯,里面有羊奶呢,下次我用茶叶多煮会儿。”
小姑娘点点头,“……我还要再吃一个。”
谢清如xing子大方,片刻功夫就跟阿狸对上话了。
阿狸娘跟贵妇人们说笑呢,远远的瞧见两个小姑娘友善,心里又给谢涟加了几分。
这边阿狸忽然想起来,“等我做好了,差人给你送去吧。”
——上回吃了谢涟的桃子,还没有还礼呢。虽然留下个荷包……但那可是旧的,太羞愧了。gān脆蛋挞做huáng桃味的,多送些去,就当回礼了。
阿狸huáng桃蛋挞送去了东山,小姑娘一本正经的写了帖子答谢,送来一坛子鲊鱼。
那鱼……是谢涟钓的。
谢涟这点爱好阿狸还是知道的。上一世司马煜当太子时就经常找不到他,回头一问:
——gān嘛去了?
——钓鱼呢。
——我就不信你能钓一整天!
——没,傍晚就回了。对了,我让人做了三坛子鲊,分你一坛?
——别!上回送的还没吃完呢!
王琰、卫琅、司马煜,个个谈鱼色变,都是让谢涟的鲊鱼给送的。但阿狸吃着,味道还是很鲜美的嘛。再加一点甜酱就更好了。
一个整天钻研怎么钓鱼的少年将军……阿狸觉得,其实也挺可爱的。
一来二去,两边就有了jiāoqíng。
王谢两家也算世jiāo。虽近来颇有些龃龉,但那是司空那一支的事,影响不到王坦跟太傅的私jiāo。
两家晚辈jiāo好,阿狸娘和太傅夫人都乐见。于是便常接小姑娘去山庄或是别筑住几日。
阿狸到是没怎么见着谢涟。
——听说因为太子近来频繁出入东山别筑的关系,太傅夫人勒令家里男丁,不管是才会走路的,还是已经娶妻生子的,未经太夫人准许,一律不得往内院里来。
至于太子何以爱往谢家跑,阿狸想,也许他又见着谢涵了吧。
这些都是命里的东西——但他就是喜欢那惊鸿一瞥,能有什么办法呢?
阿狸果然没有想错。
四月里,阿狸又去谢家,还没下马车呢,便听到外边有声音大叫,“你怎么可能是谢涵的儿子?”
阿狸听着那声音,心里就一哆嗦。偷偷把车帘掀了条小fèng儿望出去,果然是司马煜。
这孩子特地将一头墨发挽成发髻,里面穿了白绣深衣,腰身扎得利索笔挺,外间套着青绣半臂,倒有些玉树临风的意味。看得出是用心打扮过的。
可惜他手里正抓了一大把金灿灿的棣棠花,悲愤至极的指着个小娃娃,“谢涵她怎么可能有儿子!她她她……”
要说起来,“淡定”那是谢家的家传美德——谢涟带着六万新兵蛋子对北秦八十七万大军发起总攻时,太傅谢桓还在跟人下棋了,下棋还赌别墅呢,赌别墅还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