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烁沉默良久,低声答:“有。但极少,官场是大染缸,贪婪者多而清廉者少,清官很难获得升迁支持。”
“也对。”仇豹似懂非懂地点头,紧接着痛骂:“游冠英忘恩负义,真不是玩意儿!您当年手把手推他当上巡抚,他翻脸就想顺从朝廷在鹿水附近建军营,想招来兵丁彻底剿灭咱们!”
何烁盯河水盯得眼酸,终于走下巨石,负手踱步,冷笑道:“当年挖凿拓宽延河河道的计策乃老夫提出,最终他升了巡抚、咱们得了往来便利。小二十年间,我何家给了他多少好处?金银珍宝恐怕有几大车,全都有账本、有证人,想过河拆桥?他先掂量自个儿脚底结实不结实吧。”
仇豹忙起身跟随,躬身弯腰,竖起大拇指夸赞:“高,实在高!游冠英靠不住,幸亏您有远见,留了后手,否则咱岂不给气死?”
“别贫嘴了。”何烁严肃吩咐:“山豹,你去叫弟兄们警醒些,待会儿别手软,杀了钦差有二十万两,游冠英绝不敢赖账的,到时全分给你们去过好日子。”
“是!”仇豹两眼放光,“呸”的吐掉半口青糙渣子,jīng神抖擞地跑去安排伏击劫杀。
与此同时
巡抚衙门后院
日上梢头,游冠英却仍歪坐chuáng上,靠着两个软枕,心神不宁,低头沉思。
“大人,您起啦?”美貌妾侍领命进入,手捧小托盘,腰肢摇摆笑盈盈,柔声请示:“大人,妾服侍您洗漱吧?”
“嗯。”游冠英头也不抬,他辗转反侧一宿未眠,眼泡肿得眼睛眯成一条fèng。
“是。”妾侍柔顺谦恭,跪地为其穿鞋,而后伺候其洗漱,最后习惯xing地拿过常服——
孰料,游冠英毫无征兆地勃然大怒,反手一巴掌,用力将妾侍扇得踉跄后退,怒斥:“你拿常服做什么?今日又不是休沐,本官赶着去前堂处理公务呢,谁叫你拿常服的?好歹跟了本官几年,怎的如此蠢笨糊涂?”
妾侍慌忙跪倒,左脸红肿、嘴角破裂流血,却丝毫不敢哭闹,战战兢兢磕头求饶:“妾知错了,大人恕罪,大人饶命,都怪妾糊涂蠢笨。”
其实,她完全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因为游冠英平日极少去前堂,也不愿意穿繁复的官服,公务皆jiāo由主簿安排幕僚处理。
“罢了,饶你一回。”游冠英没好气地挥手。他发了一通邪火,心qíng平复许多,吩咐道:“起来吧,赶紧去拿官服。”
“是,是。”妾侍起身,低头qiáng忍泪意,细致伺候游冠英穿好官服。
“老秋呢?”
“妾、妾不知。”
游冠英眼睛一瞪,刚要骂,门口侍女却毕恭毕敬道:
“启禀大人,秋管家求见。”
“叫他赶紧进来!”游冠英心急火燎地催促,又烦躁呵斥妾侍:“你还杵着做什么?滚滚滚,没眼色的蠢东西。”
“是。”妾侍如蒙大赦,急忙躬身告退。
不消片刻
“参见大人——”秋管家刚要行礼,却被游冠英劈头打断:“办妥了?”
秋管家东张西望看了看门窗,靠前几步,压低声音,耳语告知:“妥了。”
“万无一失?”
“何老大亲自出手、老朱协助,大人就放心吧。”秋管家窃喜道:“杀子抄家之仇,不共戴天呐!何老大怕是想生吞了容大人呢,他们之间结的血海深仇,不与咱们相gān。”
游冠英心里始终不踏实,惴惴不安,两手紧紧jiāo握,右掌攥着左拇指,咽了口唾沫,悻悻道:“本官以礼相待,劝了又劝,怪他们不识抬举,执意要揭老子的底!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不嘛,铁了心似的。”秋管家愤愤不平,恼怒告状:“大人一番好意,他们却狂傲自大,昨夜千挑万选的美人都不接受,坚持要走!小的和老朱跪下了也没能挽留住人。”
游冠英眉头紧皱,厚嘴唇一掀一合,嘀咕道:“本官给了活命机会的,是他们一心找死,拦也拦不住,没法子啊。他们太年轻,不懂为官之道,地方上的事儿多着呢,山高皇帝远,岂能过度较真?他们不给我留活路,我当然不能束手待毙。”
“最迟中午就有消息传来了。”秋管家狠辣笑道:“钦差不幸被水寇伏击劫杀,咱带人去山里搜一搜,抓几个毛贼jiāo上去,到时皇帝顶多派大军围剿匪徒,碍不着您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