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那小子带了一小队jīng兵?”
管家停下收拾杯盏的动作,躬身答:“应当是。jīng锐士兵举手投足的气势遮掩不了,个个高大健壮,都跨刀呢。”
jīng锐护兵?谁给小容安排的?
莫非是……啧,想必只能是那一位主的手笔。
戚绍竹吁了口气,没说什么,慢腾腾起身,拖着靴后跟,哼着小调回后院,走了两步,又头也不回地吩咐:“嗳哟,朴成给我送了个人形大礼,子瑜必定给捎了些茶叶。去,沏一壶来尝尝。”
“是。”管家乐呵呵,习以为常。
拜别顶头上峰后,恰逢难得的风停雪止好天气,容佑棠率众快马加鞭,一鼓作气,于夜晚时分抵达目的地。
“终于到了!”
“弟兄们,赶紧的!”
千里迢迢,翻山越岭,远眺城墙上瞭望台燃烧得红彤彤的篝火,容佑棠jīng神一震,连极度的疲惫困顿也忽略了。
但,他们只欢喜了片刻——在距离城墙五里左右的一大片半倒塌的废墟里,卫杰忽然抬手喊停,众人一同屏息静听,风声中夹杂婴孩和女人的哭声:
“娘,娘呜呜……好饿……我饿!”
“乖……儿忍忍……等明天啊。”
“爹,我还想喝粥。”
“睡吧,睡着就不饿了。”
……
隐隐约约,断断续续,随着容佑棠等人策马靠近,顺风飘来的吵闹愈来愈清晰:
“喜州喜州,咱们到底‘喜’在哪儿呢?”一老妇人哭喊,其老伴愁苦悲叹:
“天灾人祸接二连三,累死累活一年,蝗虫一过,收成还不够缴田租和谷税。”
“雪崩把房子弄塌了,朝廷拨了赈灾粮,可发放时乱糟糟的,得靠抢,每天只给喝一顿稀米汤,顶什么用呢?看着吧,我这辈子要么饿死、要么冻死。”老头儿的孤寡兄弟说,他蜷在gān糙堆里,瑟瑟发抖,有气无力。
“肯定是饿死,有吃的人就死不了。”老妇人无奈道,她抱着仅一岁的孙儿,疼爱地捂在怀里护着,焦急问:“宝儿他爹出去找gān柴半天了,怎么还不回来?”
“天寒地冻的,家家户户都需要gān柴,附近的早被抢光了,急也没用,再耐心等等吧。”
……
容佑棠早已勒马,轻声命令熄灭火把,神色凝重,侧耳倾听,继而下马,悄悄靠近,开始调查真实灾qíng。
寒冷刺骨,黑暗中废墟里远远近近透出些篝火火光。
一行人轻手轻脚接近,岂料,原本松软的积雪里突然冒出个硬物,险些把全神贯注听取民意的新知府绊一跟头!
“啊——”猝不及防,容佑棠短促惊喊半声。
“小心点儿。”紧随其后的卫杰稳稳一把扶住,随即另两名护卫蹲下在雪堆里扒拉一阵,禀道:“大人,这儿躺了个人,还有气。”
容佑棠吃惊之余,忙吩咐:“人命关天,快抬进去避避风。”
“是。”
这一番动静,迅速引起废墟边缘一家子的注意,方才议论的老头儿兄弟俩匆匆出来,惧怕又警惕,惊惶打量陌生来人:
为首者是一名俊美年轻人,身边簇拥六七名护卫模样的壮汉;视线朝远处路面一扫,竟还有一二十人并一大群马!
来者何人?
老头儿兄弟俩对视一眼,同时往后缩,但下一瞬,其中一个突然大叫:
“哎?宝儿他爹?老婆子!老婆子赶紧出来,宝儿他爹被、被——”他吱呜半晌,没敢说出“被抓”二字。
“您老别误会!”容佑棠立即解释:“我们发现时他已经躺在雪堆里了。”
话音刚落,老妇人抱着孙儿匆匆赶来,喘吁吁,只扫了一眼,张嘴就嚎哭:“哎呀我可怜的儿,你这是怎么啦?被谁——唔唔!”她丈夫慌忙一把捂住老妻的嘴,紧张阻止:“安静点儿,别嚎,他们身上有刀!”
面对几个畏惧忌惮的老弱妇孺,容佑棠叹了口气,踏进废墟并安慰道:“老人家,你们别害怕,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借这地方歇歇脚。冬子,gān粮还有吗?”
张冬眼珠子转了几下,回手解开包袱掏出三个huáng馒头,此乃赶路的gān粮,大而结实,说:“少爷,只有馒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