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心念一动,倏然抬头凝视父亲!
承天帝什么也没说,眼里饱含鼓励。
沉默片刻
“世人总以为朕故意纵容外戚,其实皇帝也有苦衷的,他们哪里懂得!”承天帝惆怅唏嘘,复又抬手盖住眼睛,嘴角愉悦弯起,语速稍快,略高昂地说:“从前,都城戍卫由三部分组成,朕亲管宫廷禁军,六万余人;平南侯辖护城司,五万余人;沅水东西两大营最关键,兵力十万余!那是自朕一登基就定了的局面,极难扭转。”
——其实,这也是庆王隐忍皇后一党多时的原因,唯恐陷入“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的糟糕困境。
“父皇放心,如今您手底下不是还有北郊大营吗?北营目前兵力三万,今年四月将贴出第三轮募兵告示,儿臣会尽可能jīng挑细选、日常严格督促cao练,让忠诚jīng锐保您安眠无忧。”庆王正色承诺,目光不闪不避。
“好,好!”承天帝龙颜大悦,快意笑问:“朕当初力排众议,坚持新设北营,如今你明白了吧?”
“父皇深谋远虑,实乃社稷之幸。”庆王全程了然于心。
父子相对一笑,心照不宣。
庆王qíng绪逐渐平顺,也谅解父亲竭力顾全大局的艰难,低声提醒:“快闭上眼睛养养jīng神吧,估计宫门一开就会有大批人求面圣。”
“你怎么不说早朝难呢?到时封王圣旨一下,满朝文武兴许会吓得跳起来。”承天帝慢悠悠拉高被子,气定神闲。
庆王莞尔,敏锐察觉父亲想法,遂顺势提议:“您熬了一晚上,最好补补眠,稍后的早朝不如jiāo给大哥主持,反正他前阵子历练过,应该扛得住。”
“那你怎么不为朕扛一回?”承天帝质问。
庆王语塞,有些尴尬,坦率表明:“儿臣倒想为您分忧,但假如由我代为主持早朝,文武百官可能就不止一蹦三尺高了,也许会当场晕厥几个的。”
承天帝yù言又止,拉长着脸,严肃训斥:“部分朝廷命官对你的行事作风有些看法,你也该适当反省反省!”
庆王面色不改,qiáng硬道:“儿臣秉公持正,做事之前难道需要询问某些禄蠹的意见吗?”
“你——”
血缘特别奇妙。父子关系一度紧张的两人,xing格其实十分相似。
承天帝哑口无言,气着气着,反而乐了,笑骂:“如此说来,朕暂且还真不能让你主持早朝,以免当场气晕几个老臣!”
“儿臣无能。”庆王镇定自若,冷静说:“近期忙于筹备四月募兵,势必多歇于北营,请恕不能常进宫给您请安。”
还是雍儿聪明懂事!承天帝倍感欣慰,面上却不显半分,慢条斯理吩咐:“认真管好你手下的兵,那比请安重要多了。下去吧。”
“您多保重,儿臣出城回营去了。”庆王垂首,起身离去。
承天帝目送儿子的背影,笑吟吟,片刻,忽然问:“他的披风搁哪儿了?底下人可还清醒伺候着?”
原本沉睡的李德英及时清醒,撑着熏笼立起,恭谨道:“老奴这就去瞧瞧!”语毕,他亲自小跑着追出殿外,脚步声引得刚穿好披风的庆王转身问:
“李公公,父皇有何吩咐?”
“雪天寒冷,陛下吩咐老奴提醒您别忘记披风。”李德英本就敬重庆王,此时更是毕恭毕敬。
黎明在即,长廊下寒风纵穿无阻,chuī得庆王的披风一角猎猎飘扬,他笑道:“劳烦转告父皇,我并未忘记,请他老人家放心。”语毕,疾步踏入风雪中。
“殿下慢走。”李德英恭谨躬身,一丝不苟,直到庆王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半月后·喜州
“大人回府啦!”
小管家张冬一边飞奔出迎,一边急促吩咐:“你们几个赶紧的!热水热茶帕子热汤热饭菜,大人一连半月巡察灾县,辛苦劳累,咱不能让他额外费一点儿心,知道吧?”
“知道!”
“好嘞!”
容佑棠浑身溅满泥点子,靴子和袍子下摆湿漉漉,很是láng狈,活像跌进泥潭里滚了一圈,但仍昂首挺胸,英姿勃勃。
“大人——唉哟,您为什么成这样啦?”张冬大惊失色。
“嚷什么?化雪道路泥泞溅的而已。”容佑棠笑道,径直迈进门槛,什么也顾不得,首先喝一杯茶,旋即开始脱外袍靴子、洗手擦脸,动作洒脱豪迈,雷厉风行。他对卫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