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不小心,林危阕的鼻尖触碰到了他冰凉的手腕。檀香织成的网骤然缩紧。瞬间穿透了少年的ròu体,将他炽热的疯狂律动着的心跳紧紧包裹。
骤停。
在玄与金jiāo织的大殿之上,一黑一白两个身影静静伫立。这座原本容纳上千人殿堂的此刻空旷无比,林危阕甚至可以听得到每一次的衣角摩擦所产生的细响。
“离开了惜菩宫便不知道早起了吗?”白衣人再次开口说道。
……
揽胜宫寝阁四方大窗皆未合上,早chūn的晨光伴着莺啼,将一晚的冷寂冲淡。
过分浓烈的阳光透过薄薄眼皮,将林危阕撞醒。再睁眼时他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他站在画屏之后。巨大的薄纱制成的屏风将阳光冲淡,原本寡白刺目的光,被中和成了柔软的米色,轻轻挂在了宴山白的身上。
第89章 宫廷世界(七)
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啊, 林危阕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感。
宴山白似乎是真的不怎么喜欢阳光, 他依旧远远的站在那道屏风旁边。
“天已大亮了。”从前在惜菩宫时, 哪怕是在冬天, 林危阕都会赶在日出前起chuáng。而今天却是这五年里,他头一回睡过头。已经磨练的异常准确的生物钟, 并不会出这样的差错。林危阕知道,他其实只是贪恋刚才的那一场梦境不愿起来罢了……至于为何会产生如此的贪恋,少年却再也不敢去深想。
其实初chūn的日出时间仍旧很早, 此刻揽胜宫里守夜的宫女与太监还未退下。宴山白说:“在你左手边的软凳上, 放的是今天要穿的衣服。”
大虞朝崇尚儒雅之风,贵族男子一向以身着宽袍大袖为尚。此前二人在惜菩宫时,宫里月例的服饰从未发到过那里一回。又因林危阕忽然拔高,旧衣服便通通穿不上了。不过多亏了宴山白,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堆玄色的劲装,这才使得林危阕后几年不至于衣不蔽体。
因为最近天气还未大暖, 所以那些华丽的衣服连带饰品一件一件的堆叠在那里摞了很高。林危阕拿起最上面的一件, 黑底描金龙的长袍,入手冰凉但没多久便变得温热, 这是上好的蚕丝。许久没有穿过这些华服的林危阕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为了美观大虞的服装多是层叠穿着,又在每一层都配有不同的装饰物更显繁复。
一旁站着的宴山白忍不住轻笑出声,“我来帮你。”说罢挥手拉上了东边窗子上挂着的纱帘,照进屋内的光芒瞬间就柔和了起来, 整间屋子都变的朦朦胧胧。
在林危阕小时还是那个宫中最最尊荣的大皇子之时,他每日穿衣全是由宫女伺候。后面的几年惜菩宫内,虽有宴山白陪伴,但是穿衣什么到都靠自己来了。故而少年已有多年没有被旁人伺候穿衣过,更何况这人是宴山白……qíng不自禁的,他又想起了刚才的那场梦,和那双冰冷的手。
或许是为了掩盖脸上不太自然的神qíng,一向沉默的林危阕忽然开始没话找话“先生穿的衣服不但风雅而且简单,不落俗套。”宴山白一边为林危阕整着衣袍,一边随意的说道:“这都是多年前的款式了,那时大虞还没这些偏奢之好。”说着将一个玉佩戴在了林危阕的腰间。纵是隔着几层布料,在那只手碰到胯骨之时,林危阕仍是产生了一股酸麻感,那感觉一直顺着脊椎一直传到了林危阕的大脑。
被细纱滤过的阳光将宴山白原本苍白非常的皮肤抹的鲜亮了不少,低头看了看那个正弯腰为自己整理衣袍的男人,林危阕忽然发觉,无论是样貌或是个xing这人全都温柔至极。
……
皇宫东西两侧各有钟鼓楼一个,每日早晨撞钟傍晚敲鼓,以便宫内各处知晓时间。揽胜阁便离钟楼不远,因练武的缘故,林危阕的耳力很好。只听一声钟鸣之后,殿外便不断传来了细小的脚步声。
看来已到宫人轮班的时间,他离开惜菩宫的第一日终于要正式开始了。
正为少年整着衣袍的宴山白忽然抬起了头,他蹙眉说:“有人要来,我先离开片刻。”待这话音刚落,便听得殿外响动忽然变大。宫人的下跪的声音,还有侍卫走动时的甲胄摩擦声一齐响了起来。
继而屋内大亮,原是刚才被宴山白拉上的纱帘又重新大,而拉帘的人却已不知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去了哪里。若不是那件繁琐的长袍已经整齐的穿到了自己身上,刚才的一切他便要当成那场未醒的美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