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_作者:来自远方(473)

2017-05-15 来自远方

  再观桓温,亲子谋逆,做老子的自然脱不开gān系。

  哪怕路人皆知桓大司马要谋反,终归没有切实的把柄。如果被抓住“小辫子”,京口和建康士族必定会把握机会,联合起来打压姑孰。

  多方相争,晋室固然要夹fèng生存,却也能凭借超然的地位左右逢源,甚至坐收渔翁之利。

  可惜事败垂成,功亏一篑!

  褚太后攥紧十指,将满腔的不甘和愤懑压下,当殿道:“今上沉湎酒色,素行昏聩,时有疯癫之举。遇上天示警,降日食之相,已无法敬承宗庙,奉守社稷。”

  既是疯癫,言行俱不可信。

  从根本上否定了禅位诏书的权威xing。

  “丞相录尚书事琅琊王昱,体自中宗,明德劭令,睿智英秀,众望所归。宜从天人之心,百姓之望,以嗣皇极。”

  话音落下,百官齐声应诺。

  废帝之事一锤定音。

  当日,有司遍查典章,援引《霍光传》定制,废司马奕帝位,降为东海王,遣护卫两百送出台城,赶赴封地。

  为防司马奕再出“誑言”,太后命医者用药。

  “天子不智,难免行疯癫之举,如在万民之前,恐有失皇室体统。”

  医者心领神会,亲自熬煮药汤,给司马奕灌了下去。

  不到半刻钟,司马奕便觉神智昏沉,双腿虚软,脚下似踩棉絮。无法自己行走,只能被宦者扶着送上犊车,行出神shòu门。

  临行前,褚太后命人为他除下麻衣,换上青袍。

  “我还活着,他给谁服丧!”

  停了半日的雨水又开始砸落,打在车厢上,发出阵阵钝响。

  司马奕躺在车厢里,视线模糊,深思飘忽。

  听着雨声,知晓自己已离开台城,使尽浑身力气,挥开宦者的手,勉qiáng靠坐起来,颤抖着手指打开车窗,浑浊的双眼染上涩意。

  未几,两行咸泪滑落脸颊,同砸落的雨水jiāo织在一起。

  “兴宁三年,我就是从这条路进入台城,转眼已是六载……”

  悲到极致,泪水反倒渐渐gān涸。

  犊车载着司马奕,身后跟着两百护卫和十余辆大车,冒雨行出台城,一路离开建康,踏上未知的前路。

  雨幕渐大,城中的百姓见车队路过,尚不知车内就是废帝。

  直至宫城方向追来几辆红漆皂缯的车驾,身着朝服的官员冒雨而立,遥向前方揖礼,众人方才恍然,知晓过去的不是寻常士族。

  咚、咚、咚!

  宫城传出隆隆的鼓声,有司下发命令,携带官文的府军骑快马奔出建康。

  城内张贴告示,并有文吏向百姓宣读。

  “帝奕降为东海王,即日归藩。琅琊王睿智贤明,人望所归,将承大位!”

  秦淮河北岸,两辆牛车迎面遇上。

  一辆刻有琅琊王氏徽记,另一辆则属陈郡谢氏。

  车门推开,王献之和谢玄现出身影。

  前者一身朝服,头戴进贤冠,温文俊雅,恍如谪仙;后者同样是朝服加身,却除去冠冕,长发散落背后,仅以一条绢带束住,发间犹带着水汽,仍是道不进的洒脱俊逸。

  四目相对,再寻不回往昔的qíng谊。留下的仅是刻进骨子里的优雅和礼仪,疏离而冷漠。

  “幼度安好。”

  “子敬客气。”

  彼此颔首,车驾擦身而过。

  吱嘎的车轮声中,两人向不同的方向行去,渐行渐远,似两条平行线,再无任何jiāo集。

  河岸旁,贾秉关上车窗,对健仆道:“去青溪里。”

  “诺!”

  车夫扬鞭,不起眼的牛车很快穿过雨幕,消失在巷尾。

  放下盱眙来的书信,贾秉背靠车壁,开始闭目养神。

  东海王被废,琅琊王即将登位,建康的风雨未必减少,反而会更加猛烈,京口和姑孰怕会直接角力。

  这趟浑水不能淌,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最好能够避开。

  至于朝会上的风波,贾秉并未放在心上。

  为手中权力,在场之人也会封锁消息。只是从今往后,明公身边定然更不太平。

  凡事皆有利弊,此事难言好坏,端看如何处置利用。唯一让他提心的是,司马奕如何能当着众人的面开口。

  以桓大司马平日行事,绝不会如此马虎,给他可趁之机。

  那么,是有人刻意为之?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