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_作者:来自远方(548)

2017-05-15 来自远方

  天色渐沉,万家灯火点燃。

  秦淮河上不见商船,多出几艘挂着彩灯的游舫。

  弦乐声隐隐传来,伴着伎女的歌声,融合在晚风之中,悠长、飘渺,侧耳细听,难免引人沉醉。

  马蹄哒哒作响,车轮压过石板。

  桓容推开车窗,迎着夜风,眺望河上拱桥。

  遇有游舫经过,一艘船影朦胧,不甚清晰。另一艘火烛辉煌,透过木窗映出,与明月繁星jiāo相辉映,点点坠入河中,似流淌的光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秦淮河上一首《桃夭》,不知吟醉多少女郎的心。如今城内皆以吟诵《桃夭》为风尚,游舫自然不能免俗。

  一路伴着歌声,车驾回到青溪里。

  穿过溪上木桥,远远能见到橘huáng的灯笼。

  听到马蹄声,守在门前的健仆立刻迎上前,举起气死风灯,确认是桓容归来,立刻有一人跑回府内,向南康公主禀报。

  “郎君回得晚了,殿下很是担心。”

  破天荒的,阿麦阿黍都等在外院。

  桓容跃下马车,听到阿麦所言,不禁有几分惭愧。

  只顾着自己行事方便,没能提前告知阿母,使得阿母担忧,的确是他之过。

  “阿母可在正室?”

  阿黍点头,道:“殿下一直等着郎君,晚膳都没用。”

  桓容皱眉,不再多言,当下加快脚步,急匆匆穿过廊下,将跟随的婢仆都甩在身后。

  室内灯火通明,南康公主和李夫人坐在屏风前,见到桓容平安归来,同时松了口气,放缓表qíng。

  “阿母,阿姨。”

  桓容快行两步上前,正身揖礼。

  “让阿母担忧,是儿之过。”

  “回来就好。”南康公主示意桓容靠近,道,“你去城外见那老奴,言卯时能归,不想城门将关仍未还府。我恐有事,派人前去打听,方才知道你去了郗方回处。”

  桓容处境艰难,不说在刀剑上跳舞,也好不到哪里。

  无人可以依靠,只能事事小心谨慎,务求冠礼顺利完成,方能返回幽州大展拳脚。

  “是儿考虑不周。”

  桓容耳尖微红,亲自捧上两只木盒,讲明来历,问道:“依阿母来看,冠礼上该用哪个?”

  “都不用。”南康公主一锤定音。随手推开木盒,貌似有几分嫌弃。

  “库房里有一支玉簪,虽非古物,却是元帝传下。先皇赏于我母,我母传于我,言予我长子。这事史官有载,谅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南康公主嘴里的先帝,是晋明帝司马绍,东晋开国皇帝司马睿的长子,当今天子司马昱的异母兄。

  司马绍在位仅有三年,却成功稳定政局,制衡朝臣,并在一定程度上调和了侨姓和吴姓的矛盾,被赞“睿智善断,dòng察秋毫”。

  可惜天妒英才,不到而立便驾鹤西归。

  作为晋室大长公主,元帝司马睿的嫡长孙女,依照传统,南康公主身份尊贵,除了天子和生母庾太后,无人能对其指手画脚。

  年少下嫁桓温,是为制衡朝中外戚,平衡权臣势力,牺牲不可谓不大。

  出于补偿,庾太后几乎将私库都给了她,晋成帝和晋康帝在位期间,赏赐更如流水一般。

  至哀帝、穆帝继位,琅琊王氏和外戚庾氏日渐衰落,太原王氏、陈郡谢氏及高平郗氏陆续兴起,桓温更是权重一时。

  南康公主的地位变得微妙。

  若非是桓容降生,难保不会看透世态炎凉,变得冷心冷qíng。

  商定冠礼细节,桓容的五脏开始作响。

  “阿母,儿腹中饥饿。”知晓南康公主和李夫人都未用膳,桓容豁出去,故意苦着脸道,“现下能吃下半扇羊。”

  室内静默片刻,南康公主和李夫人忍俊不禁,笑得花枝乱颤。

  刹那间牡丹绽放,娇兰芬芳,道不尽的花容夺目,美艳无双。

  “阿母,”桓容再接再厉,故意揉着肚子,脸色更苦,“儿说真的。”

  南康公主笑得停不住,眼角竟溢出泪水。

  李夫人倾身靠近,举起绢帕轻拭,柔声道:“阿姊,这是郎君的孝心。”

  桓容为何做出“怪样”,两人一清二楚。

  就是知晓他的用心,南康公主才笑中带泪,眼圈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