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不得……”
“使得。”伙夫咧开嘴,“桓使君没到幽州时,日子可不像现在,常是饥一顿饱一顿,饿肚子的时候多,能吃上半个硬饼都不容易。”
硬饼泡在汤里,勉qiáng能入口,咬一口仍是咯到沙子。
伙夫呸了两声,看向蹲在身边的同乡,道:“不是我说,一样都是拼命,看看桓使君,再看看……唉!”
话不用说得太明白,梁州兵已然沉默。许久方叹息一声:“说起来,杨使君是个好官,镇守梁州这些年,总能保得一方安稳。日子难些总比丢掉xing命要qiáng。问问北边逃过来的,那都是些什么日子。”
“要不是南郡公,关中可还在氐贼手里。”一个幽州兵嘟囔一声,cha嘴道,“再说了,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桓使君没到幽州前,州内是个什么样子?连梁州都未必比得上。现如今,谁不知盱眙繁华?”
“行了,少说几句。”伙夫拦住话头,将州兵打发到一边,“兄长别介意,他年纪小,说话冲。”
梁州兵摇摇头,扯扯嘴角,在伙夫的执意下,拿起包子咬了一口。
软乎乎热腾腾的面皮,包裹着ròu汁的馅料,嚼了两嚼,满嘴喷香,嘴角都沾着油花。
咕咚一声,旁边的士卒咽了口口水。
伙夫装作没看见,告罪一声起身离开。
一个包子和两个蒸饼开始在一伍人手中传递,每人只咬到一口,滋味却浸满味蕾,禁不住连连舔着嘴角。
说起来,他们都多久没尝到ròu味了?
军中的伙夫煮汤,哪像幽州兵一样大块剁ròu,有两根骨头就算谢天谢地,多数时候,都是用盐布和醋布在汤里滚一下,就算是白水有了味道。
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嘴上说的好,心中总归不是滋味。
“伍长,”一名中年士卒凑过来,身材高大,右脸颊横过一道伤疤,皮ròu翻卷,很是骇人,“幽州兵的日子这么好,咱们却要嚼硬饼!”
伍长没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前方,神qíng不明。
“要是梁州也归桓使君……”
“噤声,你不要命了?!”
说话的士卒瑟缩一下,没有再开口,表qíng却透出几分不服气。
同样的qíng形,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杨亮每日忙碌,无暇也无心关注底层士卒,有将领和官员察觉不对,不知为何,并没有向上禀报。
日复一日,梁州城内渐成一股暗流。等杨亮父子察觉,墙根早被挖开,形势已不可逆转。
宁康元年,九月
杨安下令撤兵。
为避免被晋兵追击,故意虚晃一枪,做出要再攻梁州城的架势。
杨亮不敢轻忽,堵住城门,将州兵全部调上城头。他此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哪怕察觉氐人此举有异,也不打算冒险追击。
桓容则不然。
根据斥候回报的消息,知晓杨安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准备撒丫子跑路,立刻铺开舆图,同贾秉简单商议,派出骑兵追袭,并以武车开道,死死咬住氐人的断后部队,务求不放过一人。
“这两座小县可以拿下。”
贾秉口中的小县,属武都郡辖下,虽然贫瘠,位置却十分重要,堪谓郡治所的门户。
如被桓容拿下,杨安必不会坐视,早晚要调兵遣将,将地盘重抢回来。
“有战事,明公才能派兵常驻。”贾秉浅笑道,“朝廷追究,无需明公开口,县内官员百姓即会陈qíng,请求明公驻军。”
当年桓大司马攻下汉中,百姓牵牛担酒相迎,老者哭诉,“未知能再见官军!”
桓容接过桓大司马衣钵,再下武都之地,当地的汉人必将喜迎,可谓恰逢时机,更是人心所向。
建康如要追究,关中人的口水就会淹死朝廷上下。
“既如此,无妨将成县也占下来。”桓容微微一笑,道,“把杨安赶回仇池,切断他和长安的联系,不只能保汉中,梓潼等地也将安稳。”
“如此行事,所需兵力定然不少。”贾秉道。
“我知。”桓容点点头,“日前氐贼肆nüè,火烧麦亩,梁州损失不小。今将入冬,汉中之地恐将缺粮。秉之可糙拟一份征兵令,征郡县壮丁。”
粮食房屋被烧,冬季定然难熬。桓容此时招兵,是解众人之急,又能向氐贼报仇,应征者定然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