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乌鸦没听他说话,它只看见他苍白的双唇不断开合,雪色的贝齿樱红的舌头仿佛散发着一股无形的香气,诱惑着它向他飞去。
黑乌鸦打小就禁不住诱惑,而且它对自己的感官非常忠诚,所以它……真的朝他飞过去了。
只听半空中传来一阵宏亮的“呱呱”叫声,白衣男人抬头望去,就见黑乌鸦从树枝后穿过,玄黑的没有一丝杂色的漂亮羽毛在阳光下镀上了一层金。他不知自己和它有过什么瓜葛,但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亏欠过它。所以他不能出手,不能。
黑乌鸦落到他肩膀上的时候,就看到他本来晓月清风的表qíng换成了隐忍非常。
“怎么,你怕我呀?”
白衣男人别开头不理它,一缕黑发掠过肩膀,和黑乌鸦的羽毛摩擦而过。黑乌鸦犯贱之余发现,他的头发居然能和自己的羽毛一般黑。
“你头发真好,平时都用什么洗头?”黑乌鸦好奇道。
白衣男人一语不发,纹丝不动,盘膝而坐,双手结印。
黑乌鸦急了:“我警告你啊,我在妖界可是出了名的鬼见愁,你可千万别惹我,否则,我要你好看。”
白衣男人不语。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来,转过来我瞧瞧。”黑乌鸦站在他肩膀上不停说着,对方却没一点反应,莫非是吓着了?黑乌鸦思索一番解释道,“你别怕了,大不了我答应不吃你就是了。”
白衣男人终于转过了头,优雅地抿唇微笑,三分清冷七分仙风道骨,“既然你说你是鬼见愁,怎么我见到你却不愁?”
他说起话来慢条斯理,一字千金掷地有声,像把小掸子一样在黑乌鸦的心尖上挠啊挠,挠的它心烦意乱,爪足无措。
“哦,这个很简单,你又不是鬼,你当然不发愁。”黑乌鸦扑腾翅膀飞到地上,垂下头似乎在想什么。
“我方才说的话你可有听见?”白衣男人又问了一遍,温和依旧,似乎永远都不会不耐烦。
黑乌鸦用爪子在地上挖坑,低声道:“没有,你再说一遍。”
白衣男人略一颌首,左手轻掩广袖,身子朝前倾斜,墨发如流水般滑过肩头,他微笑着,摊开手掌,修长如玉的白皙手指触碰着它的身体,“我渡你成仙,可好?”
天籁般的声音,神祗般的容颜,若不是他口中的话,黑乌鸦恐怕会被他迷得晕死过去。可现在它只有满腔怒火,“又来一个骗妖的,我已经没什么可以给你的了,你想怎么样你就说吧!”
白衣男人稍稍一怔,随即便恢复漠然,他莞尔一笑,虽然亲切,却又仿佛隔着几个尘世那么遥远,“我不知你说的是何意,但大概清楚你遇到过什么事,你可觉得苦?”
苦?黑乌鸦眼珠转了转,活到至今它都忘记了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出生地在哪里,更不记得谁问过它苦不苦。黑乌鸦平静的心湖被他掀起了巨大的涟漪,它心想着,就算被骗,也认了。
“你是神仙?”
白衣男人眼角一挑,狭长的双眸温柔地望着它,“是,却也不是。”
黑乌鸦眨眨眼,无声询问。
“我是谁不重要,今日能在此与你相逢,想来也是上天安排……现见你又颇有灵气,我有算收你为徒,不想辜负了这难得的机缘,你意下如何?”
黑乌鸦眯起眼。是的,它在鄙视他。扯来扯去还不是最不靠谱的东西——修仙么!还有,连自己是谁都不愿意告诉它,是嫌弃它见识短吗?好吧,它就是见识短,可那又怎么样呢?
“做神仙有什么好?我不愿意做神仙,做乌鸦很好,自由自在,没那么多规矩。”
白衣男人微蹙眉头,苍白的唇轻启,一字一句:“人心生一念,天地必有知,善恶终有报,无论早迟。我不信,你甘愿一辈子被人鄙弃。”
黑乌鸦惊讶地看着他,他怎么知道它总是被人赶?它怎么知道它总是被人咒骂鄙视?
“人生本xing皆有命,未怪你好言相劝,却应知晓你所做之事皆是徒劳。”
“我天生就有预知坏事的本领,虽然它时准时不准,但我从来都没怀疑过,比如刚才,它就让我发现了你。至于那些凡人……不识好歹,死了也罢。”黑乌鸦又低下了头,换另一只爪子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