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蝶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却被人拉住了手。
“能不能听我说完？”白夜的手指在颤抖。
孙蝶顺着他的手臂朝上看去，他眼眸低垂，黑睫不自然地颤着，微抿着嘴唇，不敢看她。
但不看归不看，白夜却始终是白夜，他扣着她手腕的指尖下意识滑向了她的脉门，孙蝶顿时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翻转手腕将手扯回，孙蝶面色比以往都要yīn冷：“不能。”语毕，她本想走的。
但是……
白夜眼睛一眨，浓密的睫毛上便沾了些水珠。
孙蝶浑身一震。
他……哭了？
极慢地收回自己被挣脱的手，白夜不堪地别开了头，用一种孙蝶从未听过的轻缓语气淡淡地叙述着他和颜凌霜的过去：“我原以为，我不说，她定也能懂我的。却不知，她不懂，一点也不懂。十四岁那年，她瞒着我和师父与病人私奔，不久后便被那人抛弃，流落江湖。我只道她年纪小，不谙世事，容易被男人所骗，所以向师父求了qíng，将她接回了百糙山庄。”
白夜嘴角渐渐弯曲，颇为自嘲地道：“我以为这种事一次便够了，却不想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孙蝶莫名其妙地看着白夜，完全无法理解他是用一种怎样的心qíng来向她叙述这些事的。毕竟这些事关乎到百糙山庄和他作为男人的脸面，不是吗？
她忽然想起她初到灵秀坊时颜凌霜说过的一句话：“若我以前有嫂嫂这份自信，或许我便不用一生都守在这个山谷里了。”
“我从未表露过自己的内心，她的行为也让我知道，我与她并不相配。”白夜缓缓躺在了chuáng上，由于失血过多，他的脸色几乎白得透明，“但她毕竟是我的师妹，我可以救得了她一次两次，却救不了她第三次。所以后来……师父去世时，命她服下毒药，今生不得出灵秀坊，我也并未阻挠。”
孙蝶嘴角一勾，有些嘲弄地看着白夜：“说完了？”
白夜淡淡地笑了一下，昙花一现后缓缓道：“但我发现我错了。”
这话题转得有点太快了，孙蝶一时之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白夜将头侧向她，面沉如水：“我原以为那便是男女之qíng，可后来我又发现，其实，我也不懂。”
孙蝶被他这样看着，浑身不自在起来，闪了闪身发现他没有移开目光的意思，gān脆坦然地和他对视：“这些事似乎和我无关吧。”
白夜转回头，无力地躺在chuáng上，缓缓闭上了眼。
孙蝶没有错过他眼角那一抹水珠滑落的瞬间。
“小蝶，我白夜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今生却只将一个女人真正放在了心上，你以为是谁？”
看着他两片苍白的薄唇，听着他令人不能镇定的话，孙蝶心里五味陈杂。
“世人皆道我无qíng，从未有人靠得我那么近，即便是师妹也对我存有畏惧，只有你，似乎永远不会受伤，永远都留在我身边。”浅浅的笑声从白夜口中传出，他的双眼依旧闭着，双手紧紧握着拳，似乎隐忍着极大的痛苦，“虽你一开始接近我目的不纯，但我也清楚你后来的真心。若我说其实我也是喜欢你的，只是一直不敢承认，你仍不会原谅我，是么？”
随着他话音落下，不知何处刮来一阵风，chuī灭了房内的烛火。
黑暗中，孙蝶看不见白夜的面孔，他的声音却因此越发清楚起来，一字一句涌上她的心头，那么深刻，那么直接，将她的心房填得满满的，却无法抹平那里的棱角。
有些事一旦发生，永远都会是一个结，解开后的失落，没人能懂。
也许孙蝶就是个软弱的人，她无法在被沉重伤害一次后再次接受那个人，至少不是立刻。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对人处事，就是为了避免受伤的可能。
而她爱他，早注定，这是她的劫难。
许久得不到孙蝶的回答，白夜默默地坐起了身，他的行动十分缓慢，蓦然睁开了双眼，准确地定在孙蝶的位置。
黑暗中，他低声道：“其实若非我一再避让，师妹也不会再三走上错路，若非我犹豫不决，她也不会出谷找上华山，而你也不会因我而受伤，一切的一切，都是因我太过高估自己。”
略顿，白夜的声音竟含着笑意，只是那笑意中鼻音很重，寒冷如坠入冰窟：“我始终把你对我的依从想得太过理所当然，如今我为了师妹的生死弃你于天下人面前而不顾，不曾设想到你会面对何种尴尬的境遇，实是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