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敢再多说话,只得连忙拱手后退着出了雅间儿,才敢喘着气掏出手帕来抹一把汗。
糟了……今天的小王爷这么不同寻常,那几个孩子可还没仔细调教过,若是不小心把人惹火了,戏院可没处说理去。
“王管事,等等……”才出戏楼,就见一个短衣打扮的小厮急匆匆赶上来,那管事一回头,差点跟人装了个满怀。
“毛毛躁躁的,什么事儿这么急?”
“是月云公子,”小厮咧嘴笑了笑,挤眉弄眼地凑上前来,“人家回心转意了,央您把小王爷往过请呢。”
王管事眼睛一亮,顾不得规矩,一把抓住小厮急急问道:“月云他怎么说?他之前说的那番话我可都jiāo代过去了,他还有圆回来的法子?”
“嘿嘿,要不人凭什么把小王爷吊那么死呢,公子说——”小厮笑了两声,压低了声音学着那柔柔的腔调,“ ‘请小王爷移步后院,月云新改了几首谱子,只是体虚难移,爷若不嫌弃,还请来赏鉴一二’。”
“妙啊……”王管事叹道,“我原还想着小王爷怕过了病气,他这么一说,倒把所有能有的顾虑都打消了。”
“可不是,”小厮打了个千儿,“那都拜托您了,小的叫公子就等着了?”
“去吧去吧,”王管事点点头,“我去给爷说……叫他收着些xing子,今儿小王爷心qíng不好,可别给弄巧成拙。”
“就瞧好吧您,”小厮笑嘻嘻道,“公子是gān什么的,能连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京都大戏院闻名天下,里边儿名角如云,每天来来往往的达官贵人不计其数,其中最有名的,一个是有“天下第一旦”之称的李怜玉,一个就是传言中把瑞王府那个小王爷迷得神魂颠倒的江月云。
李怜玉是正儿八经的角儿,身段儿唱腔皆是一等一的,本身并不隶属于京都大戏院,只偶尔登台演出,便已经扬名天下,每日千里来京只为一睹芳容的戏迷如同过江之鲫。
可李老板心高气傲,从不过府搭台,而平时若不是他兴致来了,多大的官爷也没成功将之请出来过。
不是没有自恃权高者想过用qiáng,只是李老板身后不知站着哪路神仙,这些人使出的手段总是无端端石沉大海,自己也会莫名其妙地遭受些使其痛不yù生的祸端。
久而久之,天下人就更将李老板高高供起来了。
月云却不一样,小王爷早先便明火执仗地放出话来,谁若跟江月云过不去,便是与他瑞王府为难——这种视作禁脔的态度摆在明面儿上,倒也没人非得跟他贺明玉做对。
江月云惯唱青衣,整个人扮起来柔柔弱弱,静若姣花照水,行如弱柳扶风,眉目jīng致清远,正是一些好男风的贵人最喜欢的款式。
戏子伶人,若非唱腔多么超凡多俗,那身价就都是靠财大气粗的金主们竞相捧起来的。
贺明玉不但有钱,还身份贵介,更是个有名的赏家,他这样给予青睐的人物,自然和那些凡俗中挣扎的可怜人不一样。
月云显然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地位是谁给托举起来的,他是个聪明人,比谁都知道怎么能让自己得到最大的好处。
——毕竟能活得像李老板那样恣意的人,也是他们羡慕不来的。
贺明玉没想那么多,听着王管事回的话也只感慨了下月云难得的善解人意,便任由对方搀扶着往后院走去。
他是纯然喜欢戏曲的人,外面的风言风语说归说,但他跟这些欣赏的戏子之间,一直保持着一种近乎于天真的尊重关系——月云的院子他不是没去过,但确实都只是谈论艺术,从未有分毫逾矩之举。
小屋里装饰雅致,素色的帐幔随着微风飘飘dàngdàng,清雅熏香自熏炉中袅袅升起,缠绕在暖huáng色的灯火之中,让人从心里往外地感到舒泰。
“海玉香……”沈悠进门的时候轻轻笑了一下,“这孩子,又不是什么节日,何必点这样名贵的东西。”
“瞧您说的,”王管事奉承地笑道,“您大驾光临,对我们月云来说可比时节贵重多了。”
贺明玉笑笑,没有接话。
这海玉香还是前日月云生辰他亲自挑选的礼物——这种香清新淡雅、柔婉缠绵,是海外进来的极品异香,他只是觉得与月云品xing颇为相像,便把那一趟收回来的一股脑都送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