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海是何等警醒的人,她一进来就惊醒,看她做作一番,心中暗笑她软弱,等她哭了才抚着她的头发,又哄又吓:“她的好你固是不如她,你也有好处她比不得你。你只安心做你的少奶奶罢了。”
不过是个空头少奶奶,秋芳极力压抑,却是哭的更伤心了。她哭得半日,看陈大海纹风不动,忍不住问他:“我堂姐生的不如我,又是个寡妇,为何你这样爱她?”
陈大海回想几次见晴姑娘,温柔道:“初见她时,就喜欢上了。你也不必吃醋。yīn错阳差叫你做了正房,原是托的她的福,你若是再闹,我不照管你,你手段可不如她。”
秋芳打了个抖,不敢说话。
且说李夫人回家,越想越是恼,她只生得大二两个儿子,二房倒生的有三个儿,又比她儿子有出息些。等孩子们长大,第二第三的合起来她却是拼不过。与其将来受制,不如趁现在老爷心中有愧收拾了她!李夫人将心一横,把大儿子喊来,与他二百两银子道:“你每常去赌钱都是一个人去,也带你三弟四弟去耍耍。”
李大郎原是有些混帐,不晓得母亲的心意,犹道:“也带二弟去么?”
李夫人恼道:“做死,老二是个老实的,叫他在家算帐罢了,不许带他去。过几日家里船回中国,你也去,也带三弟四弟去耍耍。”
李大郎奇道:“娘是转了xing子?”
李夫人伤心道:“我是叫你二娘降伏了,如今怕她呢,只是娘低不下头去,只好你去哄哄你兄弟们。”
到晚上陈家使人捎信来说晴姑娘自杀,李员外恼的骂:“这死丫头闹什么!就不怕尚家晓得来找我家麻烦?”却是不肯叫人去看,还骂:“只当她死了,秋芳才是我亲生女儿!”
反使人送了几样吃食给秋芳,真当晴姑娘是死了一般。
李夫人不敢明着跟李员外对着来,那十几年来的怒气已是忍无可忍。晚间趁李员外在书房里合一个通房睡,她偷偷潜到第二的屋里,将藏了十来年的一包砒霜放进茶壶里,晃了一晃回到自家屋里,却是吓得手足俱软。是夜李夫人又怕又盼,一夜未眠。
果然夜里二夫人口渴,就吃了一杯茶,第二日早晨小丫头请了几次都不起,揭开帐来只有一个七窍流黑血的死人!小丫头唬的溺了一地的尿,嚷得合家都知。
李员外瞧了像是毒死,心里猜不是老三就是老大做下的好事。手心手背都是ròu,总不能将此事揭破,他却是无可奈何,只说二夫人bào病而亡,将去烧化了拾骨殖在坛中。就是这个小丫头,过得几日染了时疫也死了,李家也就无人再提二夫人。
消息传到陈家,晴姑娘还不曾好,秋芳就病了。晴姑娘听说二娘死了,晓得秋芳是心病。qiáng撑着起来到秋芳处,道:“我们在家时,我对你诸多照应,如今同嫁到陈家来,原当齐心。你也晓得娘家无人替你撑腰,只要你安守本份,我们还是姐妹。”
秋芳眼泪汪汪道:“那日qíng形你都尽知,我合你一样被蒙在鼓里。都不关我的事。”
晴姑娘微微一笑道:“你做正房与大家都益,我为何要怪你。你去我二娘坟上烧三柱香罢,再替我也烧三柱香,谢了她了事。”
自这一日起,她二人倒合美起来。陈大海索xing将晴姑娘搬到一间屋里住。妻妾和睦,他左揽右抱,只觉得人间至幸福不过如此,转把从前对叔叔的些须抱怨都化成感激。这般面子不损,他妻妾相得,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小全哥送了一回药来,看陈大海快活的跟掉到茅坑的小狗似的,暗自摇头,回来合爹爹说:“瞧李家做出来的那些事,这两位李小姐都不像善人呢。他通合做梦似的。”
狄希陈笑道:“你丈人早瞧出来了。已是打算纳个妾,不论生得出儿子与否,都要找个能压制这两个女人的人。你且放心罢。”
“休找个小奶奶那样的。”小全哥吐舌道:“两口子还不消停呢,再夹个妾,大海哥的好日子在后头!”
狄希陈带着妻子儿女出门数年不归。狄希陈家济南的宅子有薛二舅代管,田地都是狄九照管,小翅膀通cha不上手去。偏生狄九后来又将田庄都卖了,连狄大狄二两家尽数搬到南边去。小翅膀失了狄家人扶持,渐渐就觉得银子不够用。只二三年功夫,已是到了要卖田地的地步。分明不曾花过什么钱,为何银子似淌水似的跑了?调羹姨奶奶实是愁的紧,却是找不到人商议。这一日厨子出门买菜,回来说:“薛二舅家订戏班子呢,都传说五奶奶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