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萱跳起来想抢先,想到小姐要娴静,又缩了回去。小全哥看她这样,笑道:“你妆小姐样子给谁看,俺们家这些人,脱不了都是看你长大的,谁不记得你小时候爬到树上偷桃,跟明柏哥吊在树上下不来?”伸出长腿在妹子身边踢了一脚,笑道:“快出来,琉球妇人也有会潜水的,你要不要瞧她们采珠?”
紫萱听说有妇人采珠,极是好奇。出得舱来,前面景致极好。一个小岛,围着一圈银白的沙滩,如同银盘盛着的一枚青螺,蓝莹莹的海水下深一块浅一块,那是珊瑚礁。岛东边一处地方十几只船散在四围,远远就能看见那中间的海下像是有东西似的,十几个人潜下去浮上来。许多人站在船边,紫萱只认得一大半是狄家的人。
这只船收了帆,船工慢慢摇橹上前,贴在几只狄家船边。明柏一边跳过来,一边笑道:“小全哥,你猜咱们寻着什么了?”看见紫萱戴着顶大斗笠站在小全哥身她,他微微愣了下,露齿对紫萱一笑,问她:“晒不晒?”
紫萱微笑摇头,反问他:“吃不吃茶?”
明柏微微点头,她就反身回舱取了一只大竹杯,倒了七分满的一碗凉茶,还不及捧出来,明柏已是弯着身子伸过手来。紫萱将竹杯递过去,明柏的手指轻轻拂过紫萱的手背,两个人面上都是微微一红。
紫萱下意识的道:“明柏哥,你手上长老茧了呢。”
明柏微有些不自在,举着杯子慢慢吃尽了茶,方笑问:“扎痛你没有?”紫萱摇摇头,对上明柏一双含笑的明亮眼睛,忍不住也微笑起来。
明柏就道:“昨日俺叫人捞些贝壳上来,敲开了集了有一把碎珠子,都有手指头大,只是成色平常,回头你拿回家给小妞妞耍?”他就从怀里掏出那把珠子来,小心丢进竹杯,才jiāo还紫萱。紫萱收起贴身藏好了。外边传来一阵阵喝彩声,她两只腿在地板上划来划去,分明是想去瞧的样子。
明柏笑道:“戴上斗笠,咱们坐舢板到边上去瞧。”扭头出去叫人放舢板。
紫萱怕哥哥说她,磨磨蹭蹭出来,明柏已是在小舢板上冲她招手。小全哥笑道:“你去,俺在船上守着。”拉着妹子的手放她下去。自家只在船上小心守着。
四五只小舢板来来回回,载着摸上来的珊瑚枝并各色海贝运到大船上去。人和船分成两边,中间隔着有三四十丈远。紫萱虽然曾在海上漂泊一二年,从来都是在大船上,没有这样贴近海过。此处四周环绕礁石,几乎无làng,她将手伸进海水里,只觉得温热,极是适意。
明柏叫把船摇到自家这一边,指着在水里浮沉的那些男女道:“这边八个是俺们家雇的,那边水几个妇人是首里来的人雇的,这会子还不见他们主人家露面呢。”
那边只有五六个身着白衫的妇人,每次潜下水时两条发白的大腿总是似鱼尾般在水面下游动,浮起来时人人都有些面色发青。偏生舢板上的人接过珊瑚时总要骂几声。紫萱气不过,贴着明柏的耳朵问他:“她们力气原不如男子,为何要让她们下水?”
明柏轻轻道:“俺们家要捞珊瑚,是个力气活,并没有雇她们。她们几个采珠女原是陪男人来耍的。昨日俺们在这里捞了一日,回程叫那些人看见,今天早晨死活跟了来。看俺们捞的好,他们就开高价要雇这些人替他们做活。
土人们有信用,说俺们家给了五日工钱了,捞到好东西还有赏钱,都不肯依从。然又舍不得他们开的工钱,随来的女人们就接了这个活替他们捞。”
这分明是看见别人寻着好东西,就来明抢。紫萱两道秀眉一竖,怒道:“他们什么意思?”
明柏笑道:“大海里多的是无主之物,谁捞到算谁的,计较什么?这一片就是再来一百个人下去砸,捞上来的东西也有限。谁是能吃独食的呢?”
恰好狄家这边捞出一枝鲜红的珊瑚来,众管家都喝起彩来,打断了明柏的话。紫萱瞧瞧舢板上那些都是好的,比对面qiáng许多,也就不言语。眼看狄家一枝一枝上好珊瑚抬出水面。那边捡起的都差好些,大船里的主人坐不住了,一个生的像猴子样的土人出来,骂道:“必要合他家一样,不然不与你们工钱!”
那几个妇人默默沉到水里,过了许久,三人合力抬出一枝大珊瑚来,果然鲜红可爱,比这边还要好些。那边的人都叫起好来,好像非要压倒这边才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