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在门外站了一会,不见人出来,推小院的门,“吱呀”一声惊动了里边的人。卫小妮子高声道:“我爹四更才睡,要找他赌钱吃了晚饭再来!”
彩云扬声道:“卫小姐,俺家小姐使俺送茶叶来了。”
“啊呀,是狄小姐使你来的么?”卫小妮子笑嘻嘻接出来,拉她到屋里坐。彩云原是听了小姐吩咐来探消息的,推辞了一会在门边坐下,细细端详她家屋子。
东院里只有三间屋,一明两暗,当中明间摆着方桌长凳,供桌上是瓶镜之属,墙上贴着大红大绿的年画儿,瓶中cha着只jī毛掸子,镜子却是狄家的玻璃镜,木框上雕着云纹,上的红漆都有脱落,想来有些年头了。彩云记得这个镜子是狄家头一年制镜进上的样子,很是好奇的盯着瞧了一会。
卫小妮子笑道:“那镜子还是我小时候我爹爹回中国贩货收的旧货。”
彩云怕她察觉,赞道:“虽是旧的,倒比新镜子还亮些。”卫小妮子索xing拿与她瞧,彩云拿在手里看,摸到背面的款识,果真是狄家旧物。她不动声色将镜子拿在手里转了两圈,正好瞧见里屋的门帘fèng中有一双男人的眼睛,吃了一惊扭头去看。
那人被发觉了,掀了门帘出来,笑对卫小妮子道:“才睡得一会子,叫你们吵醒了。这是谁家的丫头,倒是机灵的紧。”
卫小妮子笑道:“是狄小姐的使女,送我两瓶好茶叶呢。”
“哦?”那人一双眼晴盯在彩云脸上,似笑非笑道:“妹妹,去煮两碗茶来吃,还有我带来的蜜豆糕,将些来待客。”卫小妮子应了一声出去,将彩云丢下合这人独处。
彩云因门外就守着有人,倒不怕他。狄家的丫头本就比别家的大方些,那人瞧她,她也回敬,看他生的高大英俊,实有三四分像九老爷,心里猜这个就是小姐说的江公子玉郎了,心中暗道:“难怪崔小姐一转身就合他勾搭上了,果然生的油头粉面,就像是个专哄小姑娘的。”这般儿想着,就低头不言语。
江玉郎被她瞧的着实有趣,看她低头,逗她道:“我脸上没花了?”
彩云小声道:“有没有,当问过崔小姐才晓得。”
江玉郎坐到椅上,托腮皱眉,苦恼道:“这合崔小姐有何gān系?”
彩云想了一想,笑道:“崔小姐对江公子一往qíng深,病的走不动路,还在窗台上摆了两盏明灯指路呢。连我们老爷夫人听了都道……”
“都道什么?”江玉郎眨眼,笑嘻嘻的问。
“都道你们有qíng有意,为何不白日里相会?如今崔小姐搬到庙里去了,您老可就省得翻俺们家的墙头了。”彩云对有些发愣的江玉郎道:“你摸错了门,恼的崔小姐哭喊了半日说你哄她。这种翻墙头的丑事你们也做!你们不要脸,俺们狄家还要脸呢。”
“这话……”江玉郎贴到彩云面前,问她:“是你们小姐教的?”
彩云冷笑道:“俺们小姐憨憨的,还不大懂事呢,您老放尊重些。”推开江玉郎,掉头就走开外廊。
卫小妮子捧着一大盆点心进来,看彩云板着脸,忙笑道:“我表哥最是喜欢逗人,你休当真。这个捎与你家小姐。”一面进门一面嗔道:“哥哥,你的毛病也当改改了。看把人家吓的脸都白了。”她将彩云的盒子收拾出来,连点心带盘子都搁进去,又道:“其实我哥哥心地极好的,那一回下雨他在外边转,遇到你家小姐,好生看护呢。”
彩云笑嘻嘻接过盒子,道:“俺们合这位公子攀不上亲,可不晓得他是心地极好。”她将心地极好几个字说的重重的,对着卫小妮子万福道:“俺们小姐如今忙的紧,不好出门。卫小姐得闲常去走走。”
卫小妮子送她出门,彩云再三辞过,转身时还狠狠瞪了江玉朗一眼。江玉郎倚在门框上,摸着下巴只是笑。卫小妮子掩了门,看到江玉郎摆出的风流姿态,恼道:“哥哥!人家好意使丫头来看我,你看你把人吓的。”
江玉郎正色道:“我妻妻妾妾娶了有七八个,不该风流么?总当多多的替林家生七八十个孙儿才好。”
卫小妮子跺脚道:“哥哥,咱们给尚家做了几十上百年的奴才,如今尚家还有人呢,还不是泄气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