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家前不久还放话说想打断江玉郎的腿。陈绯虽然好奇,也晓得此事狄家必不能cha手,她弯身取了一壶热酒送进厅里,坐在小全哥身边剥瓜子,就是不肯下去。
“叔叔,尚王既然下帖子请,何不去走走,正好借机结识那几个中国官儿,把他们的货吃下来?”陈大海给陈老蛟倒了一大杯酒,笑道:“我在家养伤,总有小半年不得出海,若是做成这笔生意,陈家几十户人家也得过个肥年。”
提到陈家的这几十户几百口人,陈老蛟皱紧眉头想了许久,道:“和官儿做生意须要小心。大海,你也不想跑一辈子船不是?将来还要回中国的。却是不好出头露面合官儿们打jiāo道。须知山不转水转呢,有朝一日再在中国碰了面,人家晓得你底细,许多事就不好行了。”
一席话说的小全哥合陈大海都连连点头,各站起来敬了陈老蛟一杯。陈绯笑嘻嘻替哥哥倒过一杯酒,道:“我听说你大舅子合尚王走的极近,有没有?”
陈老蛟听说女儿这般说话,却是不得不把脸板起来。
小全哥看了一眼陈绯,却是不明白她为何在陈老蛟面前说这个话。
陈大海笑道:“绯丫头,你从哪里听说的?我大舅哥是个làngdàng公子,只要不是正经人,合他都是极好的jiāoqíng。”
陈绯笑道:“方才你房里的丫头合你如夫人说的,说江玉郎偷人叫人家夫主捉住了,来问你如夫人讨主意。大海哥,你可是娶了个会拿主意的好媳妇!”
妹夫偷人来寻大姨姐拿主意,小全哥一口酒呛在喉咙眼里,扶着桌子咳了半日,看着陈大海变了脸色出门。陈老蛟横了女儿一眼,道:“虽然是当合你大海哥说,然须叫他当场撞见李家那丫头行事才好!”
陈绯低头道:“总是自家人,不好叫晴姐姐出丑。”陈老蛟哼哼两声,打发陈绯去温酒。小全哥晓得丈人有话说,一声不吭剥gān果子吃。
良久,陈老蛟叹息道:“我这个侄儿,真本事没有,心眼倒是不少。”
小全哥低头把一大把剥出的榛子捧到丈人面前。
陈老蛟拈了一个入口,笑道:“你这孩子!我只得绯儿一个女儿养老,你就是半子!休学那起不长进的,陈家的事一问三不知!”
小全哥笑道:“陈家有大海哥呢。”夹了一筷子炒鱿鱼送到陈老蛟碗里,道:“爹,陈家不是你老一个人的,我瞧着好几个小伙子都出挑的狠,你做长辈的何妨提点下他们。”
陈老蛟叹息许久,道:“你说的不错,琉球比不得我们当年那个荒岛。在琉球住着,原是不怕争权夺势的。怕只怕这几个孩子都没大出息,只晓得打打杀杀连累父兄呢。”
小全哥轻声笑道:“怎么会。俺爹还说大海哥好呢,已是托了人去走门路,想给大海哥捐个七品官儿。您瞧可使得?”
这分明是断了陈大海做海盗的想头,陈老蛟一抬脖满饮了一大杯,在案上重重拍了一下,笑道:“还是你家想的周道。我这一辈子,儿子孙子都没保住。却是不忍见大海走我的老路的。”
大海扶着门框站在门外,听见叔叔背着他合女婿说的这几句话,却是百感jiāo集。他只说叔叔凡事都压着不叫他出头是怕他夺权,就不曾想过叔叔是好意。又怕陈家合狄家结了亲,就叫狄家吞并了陈家。就不曾想过狄家会替他买官!七品虽然不大,也是一县父母,合尚王就差不多尊重,论权势还高过几分。
陈大海想到将来在家乡威风八面,两腿打着哆嗦走到酒桌前,笑得一笑,对小全哥道:“怎么敢叫亲家老爷替我花钱。要多少银钱,我送到你家去!”
陈大海做官的心甚是急切,这招却是正好拿住了他,还是爹娘算的准。小全哥心中极是佩服爹娘看的人准,笑道:“不是实缺花不了几个钱的,不过回家乡住着体面,合官儿乡绅们来往好看罢了。”
陈大海心头微有些失落,笑道:“我就不明白,为何花了银子还不得实缺?”
小全哥道:“候补知县容易,然排队候实缺总要去京里排班,要花银子活动。得了实缺到了任上又要逢迎上司,款待来往的达官贵人,十日还不得一日审一两个案子,得的钱有限,还要描补亏空。倒不住搂着银子做一辈子候补安逸,一般儿得人敬重,不差什么的。”